然而,有時她也會因他難得的溫柔而雀躍不已……就像剛剛那樣。
不過,難道裴弁不明白,這只會讓她泥足深陷嗎?
墨兒幽幽怨怨地看著裴弁,全然忘了自己正在大庭廣眾之下。
察覺到那道盯視著自己的灼熱視線,裴弁迎上那雙美眸,嘴角浮現淡淡笑意,就連其它兄弟在談論些什麼,也絲毫未入耳,彷彿他的世界僅餘她一人,再也容不下其它。
「大哥?大哥——」裴渙高聲喚著兄長。「你好過分唷,只顧盯著墨兒,我說的話全都沒聽進去。」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裴弁回過神來,不怎麼在意小弟的抱怨,反倒是墨兒一人感到尷尬不已。
裴弁心神拉回飯桌前,專心享用起食物來。
「哪有這樣的啦,看完墨兒又只顧著看飯菜,你倒說說,打從你進來到現在,究竟看了我幾眼?」裴渙孩子氣地叫嚷起來,全是眾兄長寵出來的任性。
「沒有!也不想看!」冷冷答完,裴弁無動於衷的繼續進食,實在沒什麼力氣和小弟爭論,雖說將他疼進骨子裡,可遇到這小子鬧孩子脾氣時,同樣也想將他掐死扔進棺材裡,圖個耳根清靜。
「別孩子氣了。」裴家老三裴燁摸摸弟弟的頭,他和小六的感情最好。
「是呀,再鬧下去,只怕會耽擱老二出門的時辰,當心他回來後找你開刀。」另一張和裴燁長相相同的男子也轉過去拍拍小弟,雙胞胎將弟弟夾在中間,正好治了他的胡鬧。
「四哥,你跟二哥說不要找我麻煩好不好?」裴渙睜著骨碌大眼,請求同樣對他疼愛有加的四哥裴煜,他向來最吃不消裴徹的脾氣。
桌子對面,裴徹始終板著一張冷臉,他惡狠狠瞪了小弟一眼,那目光比見到仇人還要凶狠,可與他最不對盤的人卻不是小弟,而是自己的大哥裴弁。
裴徹對自己兄長的厭惡與憎恨,簡直到了不共戴天的程度。
兩位兄長不對盤的事,是裴家人諱莫若深的禁忌話題。
不知從哪一天開始,兄弟們便知道若讓兩位兄長單獨相處,絕對會鬧出人命,但他們為何結下樑子,卻只有當事者明白。
所以兩人就連用餐時,座位中間也要夾個裴家老五裴銓,因為只有神經大條的他能夠容忍隨時刮暴風的場面。
「大哥,這個你不吃啊?」還沒睡醒的裴銓,伸手挾了大哥碗裡的小菜往自已嘴裡送。
「二哥,你怎麼也挑食呀?廚娘煮飯可是辛苦得很。」同樣掠食畫面再次出現在裴徹的面前。
兩人平白無故被搶走食物,氣得他們同時伸手將裴銓的腦袋壓倒桌上,異口同聲道:「你的在那邊!」
看見裴家兄弟聚首是如此熱鬧,墨兒眼底滿是羨慕。縱使她知道裴弁和裴徹兄弟倆不和,可身為外人的她仍羨慕他們擁有彼此。
她從十二歲起就和他們一起生活,裴家人總是彼此羈絆、相互關懷,有時候,她真希望自己也是其中一員,更盼望能得到家人們的疼愛。
墨兒看著用餐的裴家六兄弟,胸口漲滿激動。
餐桌那頭,裴徹抬起眼,視線落在墨兒身上,良久,他放下了碗筷。
「我吃飽了,該走了。」他邊說,邊起身。
「啊?二哥,你要出門啦?」裴渙見二哥起身,大眼眨巴眨巴看著他,跟前跟後的活像條哈巴狗。
「幹嘛?」裴徹抬手要小廝將大氅送進來,準備結束這頓聚餐。
「難得出遠門,我會很想你的,一路要平安唷!」裴渙說道。
「你少給我打哈哈,有事就明說,誰教叫你用暗示這一招?」裴徹彎下腰,往小弟腦門上敲一拳。「是誰教你的?」
後腦起腫包的裴家小六登時含淚,抱著裴家老四大哭起來。「我怕明說二哥會嫌我不客氣啊!嗚……明明是二哥教我做人要客套的!」
見他哭哭啼啼的蠢模樣,裴徹額上青筋頓時浮出。「你到底要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你知道全天下就屬我最沒耐性,再挑戰我的脾氣一次,你別想我會帶什麼東西回來給你!」
「人家聽說杭州有間喬坊,他們賣的糕點很好吃。」裴家小六雖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仍不忘勒索。
聽到小弟講話扭扭捏捏的,裴徹不禁惱火地又賞他一記爆栗。「要吃的就要吃的,喊什麼『人家』!等我回來,這筆帳咱們再一口氣算清。」
「嗚……四哥,二哥他還沒出門就先威脅我耶,我死定了啦!」裴家開心果抱頭鼠竄,投奔靠山去了。
裴弁這時也緩緩站起身,準備離席。
墨兒一見到他起身,立即走進去將大氅遞給他穿上。
裴家這場短暫的聚會正式宣告結束!
一行人隨裴弁走至大門,準備替裴徹送行。
大門口,一群人離情依依。
「二當家,您的馬車已備妥,一路上需要的用品,墨兒也已為你打點好了。」
「謝謝,辛苦你了。」裴徹淡淡朝墨兒道了聲謝,隨後上了馬車。
「一路順風。」雙胞胎朝馬車內的裴徹揮揮手,相同的面容分不出差異。
「二哥,要記得人家的土產!我會想你的。」裴家小六笑得花枝招展,嘴甜得跟蜜似的。
裴徹惡瞪小弟一眼,嘴裡又噴了一口火。「這是你第二次用了『人家』,你給我小心點。」
臨走前,裴徹目光落在墨兒身上,一臉的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沒開口說話。
看著她臉上甜美的笑靨,他嘴角揚起一抹很淺的笑容。
「路上好走,請二當家保重。」墨兒誠心說道。
「我會的!」裴徹朝墨兒輕輕頷首,彷彿這趟遠行很快就會畫下句點。
但猛一抬眼對上裴弁的視線,他立刻面無表情地調過頭去。
「我們走吧!」
一聲令下,馬車漸行漸遠。
裴徹離開後,裴家兄弟各自回自己院裡,只剩裴弁和墨兒仍站在原地。
「你幫裴徹準備的衣物夠嗎?」直到再也見不到車影,裴弁才開口詢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