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是鍾光泰,後是尉千楓,他尹子夜究竟被放在哪個位置?明明和她關係密切的人是他,為何還冒出兩個讓人發火的男人,她眼睛裡到底有沒有他的存在。
說不氣、不揪心全是騙人的屁話,不管是人家覬覦她的美色,或是她垂涎別人的男色,在他看來都相當刺目,而且也很不是味道。
他承認他在吃味,更是嫉妒,別人做到他做不到的事,這點他很介意。
「好、好!我不開口,可是我要做什麼?」先說她還沒原諒他,只是她最受不了沉悶的氣氛,只好和他說話。
「睡、覺!」他由齒縫磨出這一句。
「喔。」
睡就睡,為了逮住她狡猾的師兄,她日夜作息都為之顛倒,雖不知他在做什麼大事業,可他不喊累她就先累垮了。
徐徐的風拂過長髮,帶來陣陣清香的青草味,車窗外的景致由車水馬龍和一幢幢高樓大廈,慢慢地變成天空和飛翔的小鳥。
一片綠意映入眼中,山巒交迭飄著嵐影,眼皮一直往下滑落的應虔兒彷彿聽見潺潺的流水聲,她覺得好困好困地睜不開眼,任憑意識墜落黑甜鄉里。
她不知道身旁的男人忽地將油門放輕,緩緩向前滑行,平穩而輕盈地載著她駛向海天相連的一端。
穿過綠地和橋墩,寬廣的溪流靜靜流向大海,越往南行稻禾越見成熟,彷彿在看一場稻子演變史,由青綠的嫩禾逐漸轉為抽穗的成株,再慢慢發黃、垂穗,一粒粒飽滿橙黃的果實迎風招展。
應虔兒不曉得是什麼吵醒她,當她幽幽地醒來時,放眼一瞧竟是一大片金黃色稻田,幾乎看不到盡頭地綿延到天邊。
她忽然體會到數大便是美,生命的延續總在最不經意的一刻給了人們感動,正面對農民們辛勤的努力下,好像什麼都沒那麼重要了,活著才是最美好的事。
什麼塵囂,什麼紛爭,什麼煩惱全都一掃而空,土地的芬芳能淨化污濁的心靈,回歸最初的寧靜和祥和,視野放寬地找回自己。
「你現在看到的稻田都是我們尹家的。」握著方向盤的手有些激動,緊繃的肌肉結實債張。
「咦?」她一訝,倏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男人。
「在圳邊巡田的那位是我三叔公,左邊戴斗笠準備除草的是三舅,再過去一點提著茶水的是五嬸婆……」
尹子夜如數家珍的說起過往的盛況,車速降到四十,和幫他照顧土地的親戚一一打招呼,接著駛向一條看起來有些荒廢的產業道路。
「看到沒,是白鷺鷥,我小時候這裡有成千上萬長腿鷺鷥在池塘邊吃蟲,現在少了很多,沒辦法看見一到黃昏時便滿天展翅飛翔的白鳥群……」
他一臉懷念的神情,讓一向聒噪的應虔兒有著難得安靜的一刻,驚訝的眼神中多了柔情,滿臉暖意地像田里的稻子,一心仰望帶來溫暖的陽光。
對他不懂風情的埋怨和不滿,在這一秒通通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濃濃難捨的情意,看著他飛揚興奮的側面,她發現自己越來越愛這個男人,他的心比他的外表更踏實,是個能讓女人安心的避風港口。
當眼前的他不斷的訴說這片上地的歷史,以及生活在這片上地的點點滴滴,彷彿說出他沉潛多年的熱情時,她不禁脫口而出,將心中的感覺藉由口中流洩。
「你好像個小孩子喔!」
尹子夜聞言側過頭看她一眼,淡淡一笑。「每個人心中都住著一個孩子,這是我爺爺告訴我的話。」
他說人不管活到幾歲,都要有一顆童稚的心,才能長保青春和活力,用孩子的眼睛來看見世上的美好。
「你爺爺是個睿智的老人家,不像我爺爺比較俗氣,從小他就告訴我金錢有多大的魅力,能支配和改善人的一生,當別人的主人。」
有一句話她留在心中沒說出口,那就是有錢便能掌控別人的死活。
「所以你們是開地下錢莊的,吸人血汗,而我們是苦命的農家子弟,沒錢還債時只能任你剝削、壓搾了。」還好那段苦不堪言的日子總算過去了。
「喂!別說我們好像很冷血似的,至少我們也幫過不少人救急呀!有些人還會回來感謝我們及時伸出援手呢!」他們也有做好事的時候。
「是少之又少吧!被你們逼得走投無路的人更多,他們連三餐溫飽都成問題了,哪還得出錢。」像他就勒緊肚皮只喝淡如水的粥配自製的醬瓜,好幾頓沒吃是常有的事。
「你……」又想吵架了是不是?!
「噓!今天是和平共處日,我們都不許臉紅脖子粗的大聲爭執。」他一定要改變現況,向她表白,搶先其它閒雜人等將她定下。
尹子夜溫柔地將食指放在她唇上,臉上帶著媲美太陽的燦爛笑意,他將車子停在一處雜草高過人的鄉間小徑,率先下車。
不過這一次他並未如同一頭牛地往前衝,反而停下腳步朝身後的人兒伸出手。
應虔兒望著他,多少柔情流轉在心中,緩緩舉起細白小手往結實大掌一放,唇畔的笑意像一朵美麗向日葵般綻放。
那一瞬間,兩人都感受到一股戰慄的喜悅,恍若不完整的靈魂終於找到相屬的那一半,毫無縫隙的嵌合成一個圓。
說不出口的愛在彼此眼底傳遞,他們都害怕踏出第一步,卻又忍不住受對方吸引,畏懼遭拒的不安和對愛的渴求形成兩股強大的拉鋸力量。
突地,一隻野鴨從草叢中低飛而過,驚醒兩人越靠越近的身影,他們的唇微微一碰又分開,滿臉窘色又有隱藏不住的開心,笑得靦腆。
「來,我帶你去看我的秘密基地。」尹子夜就像踩在泥地裡的野孩子,踢掉腳上的昂貴皮鞋就拉著她往草木深處鑽去。
「秘密基地?」聽起來很好玩。
兩眼發亮的應虔兒也學他脫掉涼鞋、年齡縮小十歲似的壓低身子,被他拉著走也不以為忤,即使小草割傷了細緻肌膚也不覺得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