摒退左右女婢,察葛蘭氏望了望明顯不安的滿總管。「王爺在發什麼脾氣?」
「呃,有一些瑣事煩心,所以王爺才……」
「是瑣事嗎?還是很重要的大事?」
滿總管惴惴不安地吞嚥口水,將頭壓得更低。為什麼自己總有一種錯覺,覺得福晉早知道關於夏少爺的事?
「滿總管?」
「是!」
「我叫下人燉了一盅參湯,一會兒你端給王爺喝。另外,跟王爺說一聲,」蔡葛蘭氏緊緊凝視他規避的側臉,「有一些事、有一些人,需要他多花一點耐心。」
「是,」滿總管努力克制自己的聲音不顫抖,「小的一定替福晉將這些話帶到。」
喚來女婢攙著自己回房,察葛蘭氏從容優雅地離開。
滿總管恭敬地彎身,目送她離開。
他越來越覺得,他們的福晉是個不簡單的女人!
第七章
「解籤先生?你在不在啊,解籤先生?」
懷裡抱著雪貂,倪彩珠再度來到碧雲寺。雖然再過三天就要過年了,娘找了很多差事叫她做,可是,有一件事情很重要……嗯,也不算重要,是有點重要又不會太重要,但擺在心裡她又悶不住……哎呀,總之就是——
「解籤先生?你到底在哪裡啦!」
砰砰砰連三響,沒什麼耐心的倪彩珠索性掄起粉拳敲打眼前的桌子。
「我在這、我在這裡!」
藺亨凡趕忙戴上西祥眼鏡衝了過來,途中還急忙扣上書生長袍的襟扣。「別再敲了,小姑娘,你再敲下去我的解籤攤子就要栽在你的手裡了!」瞧她,雖然身材嬌小纖細,可她的手勁是練家子才有的。
「你去哪裡了?我在這裡等好久。」哎呀,真不好意思,桌腳好像被她敲得有點搖了。倪彩珠悄悄吐舌,抱著雪貂坐了下來。
「哦,我去解手。」其實是跑去觀望那一對做燈籠的小冤家,可是這個他怎麼能講咧?
這廂,只見藺亨凡吞吐聲息、平穩呼吸,趕忙擠出一抹笑容坐在她的對面。哎唷,桌腳都被她敲歪了,這筆賬可得從她的媒人大禮裡頭扣才行!
「我有事要問你。」
「要找老夫解籤是吧?來,請把籤詩給我。」
「我沒有籤詩,」倪彩珠聳聳肩,望著藺亨凡,她一派理所當然的模樣。「你之前就看過了,就是我在臘八那天早上抽的簽啊,你應該記得吧?」
「我……」笑啊,來,藺亨凡,你行的,笑啊,別跟這個小女娃兒計較。「姑娘,在下只會解籤,不會通靈,更沒有過目不忘的本事。」所以抱歉,沒辦法!
那是多久以前的事啦?她到底知不知道他一天要解多少支籤詩啊?
倪彩珠靈動鮮活的小臉黯了黯,「我以為你記得。」
藺亨凡因她的愁苦而愁苦,「真對不住……」天知道他對不住什麼!「對了,小姑娘,你想問老夫什麼?」
她失望地低垂著螓首,輕輕撫摸懷裡乖順的雪貂。「你說我抽到的籤詩裡面有我的名字,還說我將來夫君的名字也應該會寫在那上頭。」
她突然間好想知道,那裡頭可有「某個人」的名兒?
藺亨凡笑著拍撫手掌,「那簡單!姑娘,請問你尊姓大名啊?」
「倪彩珠。」這人這麼高興幹嗎?
「倪、彩、珠……」他拿起毛筆將她的名字一一寫下,然後拿起手邊的《六十甲子籤詩集》細細翻閱。哈,幸運,第三簽就是!
「喏,姑娘,應該就是這一首,嗯,沒錯,老夫有印象了,你聽著啊,那支籤詩是這麼寫的——勸君把定心莫虛,天注姻緣自有餘;和合重重常吉慶,時來終遇得明珠。」
「那是什麼意思?」
光看她這焦急的模樣,藺亨凡暗暗竊笑,這妮子肯定是紅鸞星動了!否則哪會這般急切!呵,有媒人禮可以收嘍!
「這籤詩的頭一句呢,就是要你別三心二意。」
他記得自己也曾對她講過這句話。但是當時心不在焉的倪彩珠一口就否決說她沒有,只是不知道現在……
「哦,這樣啊。」
坐在藺亨凡對面,倪彩珠有些扭捏、有些不安。叫她不要三心二意?指的應該是不可以在傅天翼和令康哥哥之間擺盪吧?是呵,一定是這樣子的!
笑瞅著她臉龐上的細微轉變,藺亨凡得意地推了推西洋眼鏡。
命運就是這般的奇妙!
相差不過才十幾天的時間,當初根本毫無感應的籤詩如今卻應驗了她此時此刻的心情感受。難道不神奇嗎?
「彩珠姑娘,這首籤詩裡的確有你的名字,喀,就是這個『珠』字。」
她緊張地嚥了嚥口水,「那麼這上頭是不是真的也有我未來夫君的名字?」
「我沒辦法確定,你能夠給我意中人的姓名嗎?這樣我才能幫你驗證看看。」
「這……」好糗哦!還要給他意中人的名字?這是生平頭一次,倪彩珠恨起自己的目不識丁。
「倪姑娘,你快說啊!」
藺宇凡笑得有些不懷好意。哎唷,小姑娘,別羞了,早知道你跟慶親王府貝勒爺的事兒,不說你不知道,老夫還去湊過熱鬧呢!甭羞了,大大方方的說出來吧!
她嬌羞地低垂著螓首,頻頻撫摸懷裡的雪貂藉以掩飾自己的尷尬。
「夏令康。」
啥?!
藺亨凡差點兒從椅凳上跌下來!
他趕緊抓住桌子、穩住自己歪斜的身形,推了推鼻樑上的西洋眼鏡!咳了幾聲。「夏令康是吧?這上頭好像沒有……嗯,沒有出現這三個字的任何一個字。」
「哦,這樣啊。」
不知道為什麼,倪彩珠有點鬆口氣。
率先報出令康哥哥的名字,是因為他是自己即將「娶」進門的未婚夫。爹娘早就說了,要在今年過年後的正月底將她和他的婚事辦一辦。這件事,娘今天早上還提起呢!
但是,她的眼瞳黯了黯,她發覺自己想「娶」的人,好像不是令康哥哥耶……
握著籤詩集,心底有些著急的藺亨凡又推了推西洋眼鏡。「姑娘心中還有別的人選嗎?」不會吧?難道他的媒人大禮收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