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橋溪大窯的瓷工們隨即各自抬起手中的東西,邊與范朝陽說著話,邊跟在四少爺身後往花橋溪走去。
等走了一會後,趴在陸秀廷背上的梅蕊驚訝地發現自己的雙手竟是圈在他的脖子上,而不是放在他的肩膀上,而她的身子也不那麼僵硬了!
她好奇地偷看自己的手、自己的身子。沒錯,手是圈在他脖子上的,身子是緊貼在他背脊上的,而且還那麼自然。
怎麼會這樣?她驚異地想。同樣是男人,為何兩人給自己的感覺完全不同呢?
她直起身,回頭看看跟在他們身後的范朝陽,想知道這種不同的原因,難道是他們的體形不同?
「別看了,他不會跟我們過橋的,想去找他的話,得先把腳傷治好。」背著她的陸秀廷陰陽怪氣地說。
梅蕊回過頭,趴好後盯著他的後腦勺想,這人真的很瞭解她的心思,不過這次他可猜錯了。「范哥哥是好人,可是我沒有想去找他。」
「哼!范哥哥?梅花仙子的嘴巴幾時變得這麼甜了?」這聲最讓他嫉妒和痛恨的稱呼引得陸秀廷發出一聲冷哼,嘲弄地說。
「你、你怎麼這樣說我?」
「那要怎麼說你?」陸秀廷不回頭,依然譏誚地問:「梅小姐是不是正在後悔前日放棄了天女散花,選了梅花杯?」
梅蕊在他背上挺直了身子,如果不是他的雙臂牢牢地摟著她的腿,她真想跳下他的背,哪怕腳斷了也不要他背!
可是跳不了,她只能狠狠地瞪著他的後腦勺。「是,我早就後悔了,但不是後悔選擇了梅花杯,而是後悔選擇了你!」
她賭氣的話讓陸秀廷被壓制在心底的酸水再次氾濫,可是他什麼都沒有說,只是摟緊了她的雙腿,加快步子往橋上走去。
而努力壓抑的憤怒和疾步快走,導致他的心跳異常激烈。趴在他背上的梅蕊感覺到了,同時還感到他身上瞬間聚集的力量。
她探頭想看看他,可是只看到他緊繃的側面和鼓動的頸動脈。
「秀廷?」她趴在他耳邊喊他。
「什麼?」因為克制著怒氣,他的聲音顯得比平時粗。
「你是在吃醋嗎?」
聽她這樣問,陸秀廷很想大喝一聲「是」,可是強烈的自尊心卻讓他大聲回答道:「沒有!」
「那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凶?」
為什麼?
他很想回答:因為你是我的未婚妻,卻趴在別的男人背上!因為你在我的背上,心裡卻在想別的男人!
可是說出口的話卻是:「我沒有凶。」
「你有!」梅蕊肯定地說:「而且你在生氣。」
「我沒生氣!」這次他回答得更加大聲。
「那你為什麼喘這麼粗的氣,還這麼大聲地跟我說話?」
「等你也背著個秤砣跋山涉水時,再來問這個問題!」
他的話讓梅蕊皺起了秀眉。「你是說我很重,像個秤砣嗎?」
「沒錯!」陸秀廷脖子一扭,毫不含糊地回答她。
「你嫌棄我胖嗎?」
「我沒說你胖!」
「可是你說我是枰砣,那分明就是說我胖!」
「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就是!」
「好吧,你說是就是吧,你很胖,胖死了!現在可以閉嘴了嗎?」陸秀廷擰著眉吼她。
「你這個可惡的男人,睜開眼睛看仔細,我哪裡胖了?」梅蕊不依地猛捶他的肩膀,完全忘記了他們在鬥嘴時都不自主地提高了聲調。
而兩人這番小情侶似的鬥嘴早逗樂了身後跟隨的人們,大家都抿嘴偷笑,只有兩個當事人毫無所覺,依然鬥得激烈。
「我怎麼知道你哪裡胖了?該問你爹娘去!」陸秀廷同樣不依地頂回她。
梅蕊委屈地捶他一拳問一句。「你是前世跟我有仇還是今世與我有怨?幹嘛總揀不好聽的話說我?」
「我有嗎?」
「有!第一次見面,你說我不如梅根草;第二次見面,你說我是刁蠻任性的大小姐;第三次見面,你說我刻薄待人。」
「第四次呢?幹嘛不說第四次我說了什麼?」聽她將自己以前罵過她的話記得這麼清楚,陸秀廷反而很高興。
「第四次?第四次你說了什麼?」梅蕊一時沒反應過來。
「第四次,我說我要娶你!這是最重要的,你怎麼能忘記?」
「哼,誰要記得這個?」
「錯了,別的你都該忘記,這個你才得記住,一輩子記住!」
說最後這句話時,他們到了花溪坊大門口,陸秀廷背著她進了院門,跟在他們身後的眾人才爆出了一片善意的笑聲。
這段路讓他們憋得好辛苦,幸好那位范公子離開得早,否則這裡該有一個人要哭喪著臉了,因為他該從這段對話中知道,對未來的陸氏四少夫人,他是沒有任何機會了!
將梅蕊直接背回主屋後,陸秀廷要親自為她檢查傷處。
「不要,我才不要你替我看呢!」梅蕊還在為他說她那麼多難聽的話生氣。
可是陸秀廷不理她,一把將她壓坐在椅子裡,蹲在她身前就將她的鞋襪脫了。
梅蕊面紅耳赤地想將自己的腳從他手裡抽回,可是抽不動。
「阿寶,去取涼水來!」陸秀廷輕輕揉了揉那腫脹的腳踝,對阿寶說。
阿寶跑走後,他放下梅蕊的腳,起身往東廂房走去。
梅蕊看著他匆匆離去的背影,不知道他要幹什麼。不過她也無暇去想,因為當看到自己又紅又腫的腳時,所有的疼痛感都鮮活了起來。
她曲膝彎腰,摸摸紅腫的部位,被那燙手的熱度嚇了一跳。再看看小腿和膝蓋上的瘀青,梅蕊知道為什麼會這麼痛了,她還是第一次摔得這麼慘。
門口傳來腳步聲,來不及放下褲腿,她趕緊將裙子拉好,遮住裸露的膝蓋。
陸秀廷進來了,手裡提了個木匣子。看了她的小腿一眼,他一言不發地蹲在她的面前,將木匣打開。
「這是什麼?」伸長脖子看看木匣內的瓶瓶罐罐,梅蕊問。
「藥。」
阿寶提著水桶進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