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知道會冒出這號人物?以前管他文的、武的,還不都乖乖就範?」擷香咬牙忿道,捧起那些衣料起身走到桌邊入座。
海品頤走到她身旁坐下,凝了她胸前一眼,淡然的眸子閃過一絲笑意。從懷中拿出小巧的瓷罐旋了開,指尖挑起白如凝脂的藥膏,輕柔地在她胸前一小圈、一小圈薄薄地塗上一層。
她沒受傷啊……擷香狐疑低頭,兩眼頓時瞪得銅鈴大——老天!觸眼所見都是大小不一的殷紅斑點,像朵朵桃花盛開胸前!
擷香急忙奔到鏡台前,所見情景更是讓她不禁發出呻吟——那直至頸項的痕跡,連衣領都遮不住!
名艷天下的擷香曾幾何時如此狼狽過?抑不忍俊不禁的笑,海品頤拾起滑落的布衣,走到她身後,再次替她披上,無言地遞上手中瓷罐。
從鏡中對上那促狹的視線,兩抹紅霞立即飛上了擷香的臉,羞窘得連耳根子都紅了。那香艷的過程,品頤可是全程都看得一清二楚的!
「還笑?!」恨恨搶過瓷罐,擷香跺腳,臉像熟透的桃子。「說什麼全程護我,他出手時卻是連個人影都沒有!」
「在他露了單手碎酒杯的功力之後,你該知道我打不過他。」海品頤搖頭。「而且我們沒法子硬來,醉月樓的底細會被全揭了開。」
「那至少量下得重點嘛!」她又何嘗不知?擷香握著瓷罐的手攢得死緊,仍嘴硬地抗議。「只有他不像之前那些人一樣,還生龍活虎的!」
「天曉得我下了幾倍的份量!」憶起方纔的驚險,品頤額冒上冷汗。「幸好這次有嬤嬤叫我全程陪著,不然以往慣用的量根本制不住他。」
在初天緯露了那手粉碎酒杯的功夫之後,立即判斷往常使用手法制不住他,趕緊利用隨身攜帶的藥粉調製加重份量的迷藥,卻是越加越心驚,原本熟知即可見效的功用好似石沉大海,直至見他倒了,幾已跳出喉頭的心才歸回定位。
聽出那話裡的緊張,擷香知道在旁束手無策的人該是比她還要心焦,縱有再大的委屈也煙消雲散。
「千錯萬錯,怪我不該出武題,成了吧?」皺了皺小巧的鼻頭,她俏皮笑道。
海品頤跟著揚笑,旋開瓷罐又細細為她塗上一層,才收入懷中。
看著那溫柔的舉動,擷香躊躇了會兒,才緩緩開口——
「這姓初的,來得蹊蹺。」
昨晚闖入的人她下認得,卻明顯看得出和品頤有關。她很擔心,怕品頤會被那人拖累,初天緯絕非被她三言兩語即可打發的人。
海品頤聞言一怔,卻是不知該如何開口,良久,才輕歎道;「是我害的。」
「才不是!」擷香聞言瞪眼。「不管怎麼樣,絕對是這姓初的不對!」
她嬌蠻的氣話引人開懷,卻是勾不起沉重的嘴角。海品頤眸中滿是憂慮,渾然不似平常冷靜的模樣,陷入了怔仲。
「擔心什麼?天塌了都有嬤嬤撐著呢!」擷香輕笑,將話題帶了開。品頤不願說,她也不會多問的。她隨即掩唇,流洩出難以抑止的笑聲。「都忘了,主樓的屋頂還真塌了呢!」
「說得也是,我得去瞧瞧狀況。」海品頤隨即起身,卻頓了腳步,目光朝床榻上的身影看去。第一次遇到深不可測的對手,到他身上,藥的效用全都不准了,怕他清醒後會有更大的麻煩。
「別擔心他。」擷香撇唇,想起他的舉止就有氣。「那沉著臉的模樣,好似咱這醉月樓、擷香閣是個骯髒污穢的地方,光踏進就污了他的鞋,放心,他不會想碰我的。」
海品頤釋懷。那倒是,藥沒生效前,他連擷香的手都沒碰。「我去主樓看看情況,你自己小心。」語畢,走出了房,將原本敞開的門盡數帶上。
見海品頤離開,擷香走到鏡前,觸目聽及的吻痕讓她忍不住狠狠呻吟,再爭開眼,泛紅依然。
可惡!管他姓初的是何來歷,姑娘絕對跟他沒完沒了!
*** *** ***
黎明初升,整座城還籠罩一層薄霧,馱著貨物的馬車、挑著擔子的小販逐漸熙攘,為熱鬧的街道揭開序曲。
街道的交會處,有間樓高三層的客棧,除了後院的廚房已開始忙碌,整間客棧還沉溺於安穩的氣息中。
喀、喀。
突然,兩聲悶響,劃破了這寧靜。
怎麼了?王捕快驚醒的眼眨了眨,臉上還滿是睡意。看了看四周,才想起這兒是客棧,三樓全讓他們包下,昨夜輪到他守大人的房,大人整夜沒回,他就這麼在門前站著睡著了。
揉揉惺忪的眼,打了個大大的呵欠,嘴張到一半突然頓住,眼瞪得老大——
不對!大人整夜沒回來,剛那聲音是打哪兒來的?
一驚之下,乍醒渾沌的腦全清醒過來,瞥見房門微開了條縫,不敢打草驚蛇的他巧巧湊上前看,卻見盼了整夜不見的身影好端端地站在那兒!
喀啦。
還在盤算著該不該開口,再次傳出的兩聲悶聲讓他狐疑地瞇眼看去,只見大人站在裝了金銅水盆的鏡台前,雙手按著盆緣,低頭不知在想什麼。
又是「喀、喀。」兩聲,他才發現,原來那是銅盆發出的聲音,在大人的抓持下,那盆兒已然變形!
一張老臉嚇得慘白,這下就更不敢開口了,只得悄悄退到了門的另一邊,心頭不住地盼,哪個弟兄快起身啊……
指尖的濕濡讓初天緯不悅地皺起了眉,才發現,不知何時銅盆被他捏得變形,原本八分滿的清水微溢出來。
該死的!微斂怒氣,凝干盆中的棉巾,用力往臉上抹去,清涼的觸感讓糾結的眉頭稍稍舒了開,然而手一放下,一見鏡中那發紅的眼,陡生的狂怒仍讓他額角青筋隱隱抽動。
一早張開眼,觸目所及的如瀑青絲讓他一驚,意識到掌下所觸的赤裸肌膚更是讓他疾掠下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