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吐什麼實,擷香不懂。」她不露懼色地回望他。「若初爺堅持,把人撤了,之後擷香閣任你來去。」
「好。你選的,別後悔。」拋下意味深長的一眼,初天緯一撩衣擺,大步走出庭園。
直至那高大的身形再看不見,她一直屏住的氣才敢吐出。擷香軟倚花欄,全身不住發抖。
別後悔。
他的話,迴盪耳際。
她這樣處理,是對?是錯?醉月樓的秘密,會就這麼毀在她手上嗎?
*** *** ***
初天緯一帶人離開,嬤嬤及海品頤立即相偕來到擷香閣。
「擷香,他怎麼肯走?」門才一推開,嬤嬤急得劈頭就問。
擷香怔怔坐在榻沿,直至嬤嬤抓住她的手才抬頭,視線卻是落在站在門邊的海品頤身上。
「品頤,他是誰?」初天緯來的目的已如此明白,沒辦法再瞞著嬤嬤,否則根本無法應付初天緯。
他?哪個他?嬤嬤精明戒慎的眼神在兩人間調轉。
「你們說的是誰?」她有點明白初天緯這號危險人物為何會踏進醉月樓了。
海品頤僵立半晌,才頹然歎道:「遲昊,出來吧。」
只眼一眨,原本只站了品頤的門口突然多了道身影,嬤嬤撫住強跳的心口,差點沒叫出聲。看向擷香,見她毫無詫異的模樣,佈滿細紋的眸中盈滿了不可置信。
「你們聯合起來瞞我?連仇家都找上門了還瞞著我?!」嬤嬤跌坐地上,粉雕細琢的臉頓時像老了十歲。
「嬤嬤……」海品頤撲跪她跟前,眼眶泛紅。
名喚遲昊的男子關上房門,站在門邊,沒再走進。
「不是瞞您,而是不知道會這樣。」擷香拉住嬤嬤的手求情。她早該說的,若事先和足智多謀的嬤嬤商量,事情或許早已結束。
「那初天緯是誰?」嬤嬤凌厲的視線射向門邊男子,厲聲問道。
遲昊頓了頓,面無表情地回答:「官拜極品的御前侍衛統領。」
難怪那些高宮達人動不了他!「他又是誰?」指著他,嬤嬤怒視海品頤。「怎麼用得著御前侍衛統領出馬?」
「我會和他離開。」海品頤低道。
「嬤嬤!初天緯今日見過品頤,突然不見,他會起疑的!」擷香臉色一變,連忙跪在嬤嬤跟前,慌得連聲音都抖了。為了保全遲昊,品頤竟連醉月樓和她都要拋下!「別讓品頤走!」
「這些年來你們還信不過我?我把你們倆當親生孩兒看,又怎麼可能逼品頤去送死?」看著他們,嬤嬤淚流了下來。初天緯敢踏進門,表示已有萬全的準備,要真逼他們離開,不啻是逼他們自尋死路!「姓初的精明過頭了,品頤,就算樓外的事都靠你張羅,就算你男子打扮從沒被人識破,你還是個姑娘家啊!你應付不了初天緯的!」
「都怪我……」海品頤泣不成聲。她何嘗不知?但留在這裡,早晚會將醉月樓一起拖累。
「怪我沒長眼,讓那小子擷了香,早該在入場前把他擋下的。」嬤嬤遙遙頭。
「都別自責了。」見嬤嬤不再生氣,擷香心放下來,連忙把海品頤拉起。「現在當務之急,是要研究怎麼對付初天緯那傢伙才是。」
「這倒是。」嬤嬤拭去淚,皺起眉頭。「擷香,你在花園怎麼跟他說的?」
擷香咬唇,懊惱地把訂下的協議說了。
聞言,嬤嬤眉頭鎖得更緊,陷入沉思。
擷香已盡力將影響降到最低,早上被這一折騰,為了善後,只能讓今天白白損失,若真讓那群人一直待著,醉月樓就甭想開門了。只是,老讓初天緯在醉月樓裡晃也不是辦法,他太精明,會看穿太多東西。
眼一瞥,見那冷得像冰的身影還站在門邊,一句話也沒說,嬤嬤又是心頭火起。
「他什麼時候走?」手指著遲昊,嬤嬤不客氣地問。不是她沒慈悲心,樓裡這麼多姑娘要她護著,她不能為了他一個人,而害了這許多人。禍源一日未離,醉月樓就一日不得安寧。
海品頤視線越過內室和他對望,眼中盈滿了苦澀。
看著他們視線無言交會,擷香只覺心被狠狠揪緊。那晚,她和品頤在擷香閣裡,遲昊負傷闖進,從兩人交會的眼神,她知道,他們兩人是認識的,且在五年前,她還沒認識品頤前,就有緊緊交纏的過去。
因此她沒有多問,還幫忙品頤隱瞞。
「再兩天,我的功力即可恢復。」遲昊突然開口,像在答覆嬤嬤的響應,其實是說給海品頤聽的。
海品頤一震,刷白的臉龐背負著太多的情緒。
「恢復就快點離開。」連串的麻煩讓嬤嬤花不了心思去留意其它,她只求護得樓裡姑娘周全,其餘她已管不得。「快還醉月樓一個平靜的生活!」
「嬤嬤,別說了。」擷香扶著嬤嬤的手往外走,將一切看在眼底的她體貼地留給他們獨處的空間。「我們去大廳看看弄得如何,不然明天開不了門,又少一天的收入。」
「對了,還得去盯著呢!」嬤嬤提起裙擺,連忙往外走去。
深深看了海品頤一眼,擷香輕歎口氣。她有預感,這件事會讓品頤離開醉月樓。離開她雖知分離的一天終將到來,但……太快了……
把所有的心緒抑下,她抿緊唇,轉身跟著嬤嬤離去。
*** *** ***
桌上攤著一本本厚重的賬冊,擷香纖手支著下頷,另一隻手持狼毫筆送至唇畔,因沉思而輕咬著。
「怎麼銀子像長了腳,老是花得這麼快呢?」她蹙了眉,長歎口氣。
坐在一旁的海品頤看著賬冊中的細目,也忍不住搖頭。「什麼都要錢,我們已經將花費降到最低了。」
「把夜渡資調高些怎麼樣?」擷香靈機一動,拿起筆在一冊手記本上圈圈寫寫。「這有,四色果子一盤十兩,水酒十五兩,佳餚一席百兩,瞧!收入大增呢!」那些數字在她眼前發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