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語,湛眸深沉,浮著一抹憂鬱。
「你不會留下來。」她淺淺揚唇,笑容是完全的理解。
「對不起。」
「不用說抱歉,其實我也一樣,我也不想為了你,改變我人生的計劃。我已經答應華盛頓那家報社的officer了。」
「你果然要去華盛頓。」黎暉微笑。
「我可是未來要拿普立茲獎的候選人,當然要去華盛頓,才最有機會挖到驚天動地的醜聞。」明眸閃閃發光。
「你以為還會再有一次水門案嗎?」
這件案子發生於美國1 970年代,當時競選連任的尼克松總統下令竊聽對手民主黨的活動,這樁醜聞後來被兩個菜鳥記者揭發,愈滾愈大,尼克松被迫辭職下台,兩個記者也在來年得到象徵新聞界最高榮耀的桂冠——普立茲獎。
「那可難說。」沈清芙朝黎暉扮了個鬼臉。「政治本來就很醜陋,這種事一定到處都有,只是看有沒有人能挖出來罷了。」
「你就這麼有自信自己能挖出來?」
「誰知道呢。」沈清芙聳聳肩。「當年挖出水門案的,也是年輕的記者啊,說不定我也能這麼幸運。」
如果她真的找到一個水門案,或許不是幸運,而是危險吧。
黎暉擔憂地想。清芙最教他放不下心的一點,就是她的個性實在太沖了,正義感太強,他真怕她哪天得罪華府的權貴人士,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曉得。
「你又在杞人憂天了。」沈清芙一雙慧眼,很快看透他的煩惱,無奈地歎氣。「拜託!我沒你想的那麼天真好嗎?我會好好照顧自己的。」
他凝望她燦爛自信的笑顏,心弦一扯,忽地雙臂將她摟在懷裡。「你答應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好嗎?」
「沒問題。」
「如果有什麼需要幫忙的,打電話到紅十字會找我,我會馬上飛回你身邊。」
「那可不行。」沈清芙搖頭。
「為什麼?」
她靜靜凝睇他,良久,淡淡一笑。「黎暉,分了就是分了,我不想還藕斷絲連,這樣對你我都不公平。」
「你的意思是,我們隨時都可以另結新歡嗎?」
「嗯。」她乾脆地點頭。
他臉色一沉。「我嫉妒那個男人。」
她還沒交新男友,他已經開始看不爽那個未來將陪在她身邊的幸運傢伙了。
「我也嫉妒你未來的老婆啊。」她咬著唇,也在幻想他的妻子會是怎樣一個溫柔賢慧的女人。
可惡啊!不知為何,她就是覺得他適合擁有一個文靜體貼的妻子,恰恰跟她完全不同的類型。
她懊惱地甩甩頭,拋卻腦海裡不受歡迎的思緒。
「不過也許,我們以後都會遇到更好的。」她揚起眸,笑望他。「你會遇到你的完美另一半,我也會遇到一個百分百的伴侶。」
「會有那麼一天嗎?」
「或許。」
「那我會祝福你。」他柔聲低語,伸手撫摸她俏麗的短髮。「到時如果我們有機會再重逢,記得放喜帖給我。」
「請前男友來參加我的婚禮?」她調皮地吐吐舌頭。「會不會太奇怪?」
「有什麼好奇怪的?你這個前男友可是很有風度的。
「什麼這個那個的?你以為我會交幾個男朋友啊?」
「那很難說。說不定你會發現每一個都不如我,只好一一跟他們說再見。」
「嗯……」她誇張地作嘔吐狀。「你以為你多了不起啊?」
他卻一點也不生氣,反倒覺得她那兩瓣沾上點點雪珠的菱唇實在太可愛了,可愛得教他忍不住又湊過去偷香。
「喂!」她嬌笑著抗議,粉拳槌打他胸膛。「你剛說是最後一次了耶。」
「再一次。」他誘哄她。
「哪有這樣的啦?」
「最後一次。」
「討厭!大男人還這樣耍賴皮……」
*** *** ***
結果,那混合著初雪味道的一吻,演變成一場激情性愛。
那夜,他倆在查爾斯河畔吻得難捨難分,或許是因為彼此都意識到當太陽再度升起的時候,兩人就將分道揚鑣,所以,格外熱情。
他招手叫計程車,將她帶回他在學校附近租的一間小公寓。一進門內,兩人便迫不及待地解不對方衣衫,渴望著與對方肌膚相親。
窗外,是漫天雪花飛,窗內,是一室融融春意。
淚水,從她眼眶滑落,她品嚐著唇間隱隱的鹹味,那是她眼淚的滋味,是絕望的滋味。
明天,他們就要分手了,明天,她就再也見不到這個她愛了三年的男人。
明天,明天過後,所有與他共有的一切,都將成為回憶,最甜蜜,也最苦澀的回憶。
黎暉。
她但願自己能永遠記住這男人——
*** *** ***
一個月後。華盛頓特區。
清芙躲在辦公大樓的化妝室裡,不敢相信地瞪著手上的驗孕劑。
是陽性的——怎麼可能是陽性的?她怎麼可能懷孕!
這太可笑了,她跟黎暉每次上床都有做防護措施啊!即便是那激情到昏頭的最後一次,她也記得吞事後丸。
不,不可能,一定搞錯了!她的月經延遲一定有別的原因,驗孕劑的陽性反應只是個錯誤。
清芙深呼吸,告訴自己要鎮定,明天跟公司請個假,到醫院仔細檢查一番,事情一定不是她想像的那樣。
她走出化妝室,回辦公室,笑著跟同事打招呼,然後跟一位同樣是新進的攝影記者,一同去某州議員辦的宴會採訪。
隔天早上,她跟公司請了兩小時的假,約了婦產科醫生做檢查。
醫生知道她是單身,得知結果後,並未露出太喜悅的表情,只淡淡地說了聲恭喜。
「你懷孕了,小姐。」
她瞬間感覺天搖地動。
怎麼可能?!她真的懷孕了?
「醫生,有沒有可能……是檢查錯了?」她蒼白著臉,抱著微渺的希望追問;「我們都有做防護措施,不可能會懷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