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默風一瞪她,抿緊的嘴裡發出不悅的警告。「你敢這麼做,我當場斷你一雙手臂。」
這麼凶!阿寒脖子一縮。「好啦好啦,你要找姑娘就找姑娘,」阿寒嘟囔;「反正您有錢您是大爺,想怎麼花都不關我事,我只是想到那些銀子,可以買許多顆大饅頭——」
冉默風瞟她一眼,突然從袍子裡拿了個東西在手裡。
阿寒雙眼一亮。我的媽啊,是銀子耶!白花花閃亮亮的銀子耶!
冉默風將銀錠放在她眼前一晃,阿寒直覺想伸手抓,冉默風卻一個懸手又將它塞回衣袍。他看著她說話;「你明天乖乖跟我進城,那塊銀子就賞你。」
真的假的?!阿寒驚訝地看著他問:「不騙人?」
「我從不打誑語。」冉默風眉角一挑。
阿寒頓時笑瞇了一雙眼,道:「成交。」
第二章
近午時分,冉默風與阿寒兩人前後走進臨安城門,沒幾分鐘,冉默風突然一旋身,逕自找了間小店坐下。
「幫我來盤饅頭,上幾樣小菜。」冉默風看著店小二吩咐。
那他呢?阿寒站在店門前猶豫,公子爺只說跟著進城就會賞他銀子,可沒提說要請他吃飯……
店小二招呼了冉默風,回頭一見穿著破爛的阿寒就站在門口,立刻板起臉孔趕人。「去去去,別擋路!一大早就見叫化出現,我今兒個還要不要做生意啊我?」
阿寒脖子一縮,低頭正想離開,沒想到店裡的冉默風卻突然開口——
「站那做什麼?還不快進來。」
阿寒倏地抬頭,目光與冉默風對上,他朝桌邊一指,阿寒小臉頓時一亮。
店小二一見趕錯了人,連忙堆起笑臉連連賠罪。「原來這小哥是跟客倌您一道來,失敬失敬,來來——小哥這邊請、這邊請。」小二所以這麼慇勤,全是因為阿寒身邊坐了個冉默風。小二每天生張熟魏,一看冉默風舉手投足那隱約的勁道,便察覺此人鐵定身手不凡。
「您別忙,我自己來就好——」阿寒當乞兒這麼久,還是頭一回被人這麼殷切招呼過,小臉頓時浮現不自在的尷尬表情。
「我忙是應該,小哥您坐您坐;!這盤花生米送公子爺您倆用,就當小的賠罪,有眼不識泰山——」
小二喳喳呼呼說了一堆,惹人生厭,冉默風眉頭一皺。「沒事你可以走了。」
「是是,小的就不打擾您了。」
店小二身一轉,阿寒隨即抓了一粒白胖饅頭在手,瞇著眼笑著吃掉了一個,驀地他猛然停手。不對,萬一等會兒公子爺要他們各付各的怎麼辦?這一桌菜得花多少銀兩?
阿寒從沒進飯館點過菜,對菜價一點概念也沒有,更別提他看不懂懸在櫃檯上那些勾勾擻撤,到底是什麼意思。
冉默風瞧她一眼。「怎麼不吃?」
阿寒抓抓額頭,老實承認:「我不知道一桌菜要花多少銀兩,我身上就您給我的那一錠銀子,我怕我一下吃太多,等會兒會付不出銀子。」
「銀子我有。」冉默風將桌上一盤鹵牛舌推到阿寒面前,示意她吃。
阿寒低頭瞧瞧牛舌又瞧瞧冉默風,終於擋不住肚裡的飢渴——阿寒興奮地抓來筷子,挾起牛舌就往嘴巴裡塞。
「好好吃、好好吃。」
阿寒前一次吃到肉,已經是三個月前的事。當時他跟爺兩人正往臨安城的路上,偶爾能在林子裡抓到幾隻迷路的野兔野雞。只是話說回來,那種克難式的吃法怎能拿來跟店家細心烹調相比,一當香軟肥嫩的牛舌滑入食道,阿寒感動地幾乎要哭了出來。
結果一個不注意,阿寒噎著了,就在他拍著胸口想斟茶喝的同時,一杯熱茶已然送到面前。
阿寒趕忙一口喝下,隨後舒爽地歎了口氣。人生樂事,莫過於如此啊!不過眼一瞄瞧見一徑沉默吃著的冉默風,阿寒先前的疑問再一次浮現。
「我實在想不懂,就為了證明我是男的——又請我吃飯,又要帶我上花樓,弄清楚這對您到底有啥好處?」
冉默風恍若末聞似的,依舊靜靜地吃菜喝茶。
「老是不回我話!」阿寒嘴巴一癟,忍不住嘀咕:「您不曉得這樣子講起話來很沒趣味,您想想嘛,如果今天換作是您問我,我卻老是不回答,您會怎麼想我——」
本以為這麼說他應該會有點反應,但沒想到,冉默風還是依然故我地吃著他的饅頭,眼睛連看他一眼都沒。
哼。阿寒氣悶地塞了滿口菜,嘴裡細細叨念:「多說個兩句話又不會死,何必那麼惜字如金……」
嘴裡牢騷還沒發完,店小二突然現身。「小哥,門外有您的朋友找您呢。」
「找我嗎?」阿寒指著自己鼻子。
「您去瞧瞧就知道,快去快去。」小二不知在急什麼,阿寒還沒站定,他便伸手將他往前推。冉默風瞥見小二手擱在阿寒背上,眉心不由地一皺,心窩突生一股不悅,感覺像有根針刺,重重地紮了他一下,這情緒來得如此突然,連冉默風自己也覺得驚訝。
「真怪!」阿寒嘴裡嘀咕著。在這臨安城,他認識的不過就同是叫化的五六兄弟與爺三人,怎麼會突然冒出什麼朋友?「到底是誰找我——」
一出小店,瞧見兩個站在一起的身影,阿寒臉瞬間白了。
他早該想到的!
「小哥,如果您不介意——」小二手往街邊一指。
「可不可以麻煩你們離遠點,我們小店,還有生意得顧——」
「誰說我想——」跟他們說話,阿寒本想這麼說,不過回頭一看到店小二眼神裡的鄙夷,他一下感覺到,這裡真不是他們叫化駐足逗留的地方。
「請小二哥幫我跟裡頭那位公子爺說一聲,我去去就來……」
話還沒說完,五六兄弟已出手將阿寒拽往街邊。
「喂喂,你們放開我!」阿寒不住掙扎。「我說過多少次了,我討厭人碰我。」
「我討厭人碰我。」阿六掐著脖子學阿寒說話,阿五一聽,便伸手一戳阿六弟腰窩,兩人嘰嘰咕咕曖昧地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