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論是以前令狐笑在前面為他運籌帷幄,還是當她入宮之後的那些推波助瀾,聖皇要做一個決斷其實並不難,不是倒向她這邊就是遷就於令狐笑的意見,總能將事情磕磕絆絆地解決。
但是如今令狐笑不在,她所說的話卻似乎不足以形成讓聖皇放心的壓力,時常猶豫斟酌,反覆詢問,到最後依然遲遲不能頒布聖旨施行。
「真想知道當日他是怎麼勸服陛下的。」她輕輕歎息,又不得不認命地重新看起那些奏折。
所有的奏折現在已是一式兩份,一份由快馬或快船送到令狐笑的手上,另一份送入內宮由聖皇親審。雖然令狐笑已經走了幾天,但是因為聖朝的驛站辦事得力,不出兩天,令狐笑的批文也會送回皇城。
她開始懷念他的批文,懷念那些簡潔有力的批語,以及那筆俊秀逸麗的文字。
「聽說丞相明天就可以到達蘇青和的鎮河府。」
坐在她旁邊正在和聖皇說話的人是宇文化成。自從令狐笑離京,聖皇就經常將他召入內宮一同議事。
奇怪的是,以前當她和這些人在一起商議任何事情,尤其是和令狐笑有關的計策,都會興致高昂,如今她卻意興闌珊,越來越不喜歡這種三人議事的場景。
剛剛宇文化成的這一句話讓聖皇打了個哈欠,「是啊,丞相是快到那裡了,一住又是好多天,朕已經開始覺得無聊了。」
「陛下是想念丞相了?」
聖慕齡無所謂地搖頭,「他愛去哪裡就去哪裡,不回來最好,省得老有人在朕的耳根子邊嘮叨。」說完他站起身,「朕有些困了,就不陪兩位,剩下的折子你們看著辦吧。」
直到聖皇離開,宇文化成才低聲問;「娘娘近日有何打算?」
「打算?」她一邊在奏折上批閱,一邊回應,「能有什麼打算?」
「丞相不在宮內,這正是我們反客為主的機會啊。」他說;「龍再厲害,出了海也會受制於天地。令狐笑如今孤身在外,如果他不回來,那就最好了。」
賀非命猛一抬頭,盯著他,「您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娘娘不清楚嗎?」宇文化成笑道;「我已經和蘇青和打了招呼,保證做得神不知、鬼不覺,讓人以為是河上盜匪干的。」
她渾身頓覺毛骨悚然,從外面冷到心裡,「你要殺他?」
「令狐家如果失去了令狐笑,就如大廈將傾,不堪一擊。聖朝如果沒有了令狐笑……」
「就離滅亡不遠了!」她霍然起身,「大人您是瘋了嗎?暗殺令狐笑,如果被人知道了,您有沒有想過如何讓宇文家全身而退?令狐家門人無數,文臣武將能人輩出,一旦讓他們知道令狐笑的死因,必然群情激憤,到時候宇文家和令狐家就是劍拔弩張,水火不容,整個聖朝為之顛覆都有可能!」
她的聲音朗朗,容顏肅穆凝重,氣勢竟然震住了宇文化成,一時間無言以對。
賀非命丟下他,在門口的地上抓起一把草漫天灑下,小草們橫七豎八地倒在一起,她瞇起眼,為眼前這副緊迫到了極點的卦象而心驚肉跳。
她跑向聖皇的寢宮,一路撥開所有企圖阻擋她的兵士,闖進宮苑,一眼看到聖皇正拉著令狐舞人,調笑著要親他的嘴唇。而她的驟然造訪讓兩人都愣在那裡。
「愛妃,你、你怎麼來了?」聖慕齡有點尷尬地開口。
但賀非命根本沒有看他,而是一把拉起令狐舞人,「你跟我來,有急事找你商量!」
他本可以輕易避開她的手,但是眼見她如此神色慌亂,心焦如焚的樣子,心中一動,跟隨著她走出了宮門。
「令狐笑有危險了。」
她脫口說出的第一句話,讓他的眉骨一沉。「你怎麼知道?」
「你不要管我是怎麼知道,但這件事已經確實無疑,如果去得晚了,他將有性命之憂!要趕到他那裡,或者傳信給他,最快有多快?」
賀非命一口氣說完,令狐舞人看著她,沉聲說;「如果用飛鴿傳書,也許一天一夜可到。」
「一天一夜?不知道會不會太慢?」她喃喃自語,隨後說;「在他身邊有沒有足以保護他安全的侍衛?」
「七哥這次出門特意輕簡行裝,帶的人並不多。」
「這個人怎麼如此大意!」她頓足連連,「無論如何,要在他人住蘇青和的鎮河府之前阻止他!」
「蘇青和的身邊有十一弟沖然。」令狐舞人鎮定地提醒,「有沖然在,七哥沒事。」
「就怕萬一令狐沖然也著了道就壞了。」
令狐舞人的眼中露出精光,「你是說,蘇青和可能會對沖然和七哥不利?」
她咬了咬嘴唇,「這件事的前因後果我現在不方便和你說,你盡快想辦法找到他就好,要竭盡一切能力擋住他!」
「為什麼?」令狐舞人沉聲問;「為什麼你要救七哥?讓他去死不是你樂見之事嗎?」
「我只想打敗他,但是並沒有想要他的命。」她深吸一口氣,「他若死了,我要去哪裡再找一個這麼強的對手?沒有了勾心鬥角的爭奪,日子還有什麼樂趣?」
她的話讓令狐舞人赫然想起令狐笑臨行前的那一番言論,不由得挑起嘴角,無聲地一笑。
他的笑容和令狐笑很有幾分相似,讓賀非命看得一怔。
「你笑什麼?」
「七哥的事情我會去辦妥。不過……」令狐舞人悠悠問道;「你是想在宮裡等消息呢,還是和我一起去看看?」
嗄?
她又呆住。和他一起去看?難道他的意思是要她一起親自去救令狐笑嗎?這怎麼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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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坐進了馬車,賀非命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做這麼冒險的事——出宮去救令狐笑。
她沒有一個光明正大的借口出宮,是令狐舞人去找聖皇說的,不知道他到底說了些什麼,聖皇竟然就同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