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舞人哼了一聲,喃喃自語,「你是在自尋煩惱。」
然而,那抹笑,停留在原地,並末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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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非命氣得肺都快炸掉。她千辛萬苦地趕到這裡找他,因為他失蹤,她急得心跳都快停止。如今好不容易找到人,他平安無事當然好,可是他竟然悠哉悠哉地和美女閒聊,更對她冷言相加。這樣的人,何必來找他救他?
腳底下那幾隻母雞咕咕咕地叫著,好像湊熱鬧似地圍著她的腳轉。她氣得撩起裙擺,喝斥道;「走開!」
但是那幾隻雞卻咕咕地叫得更歡。
身旁有人笑道;「雞有雞言,人有人語。這些雞笨得很呢,聽不懂你的話,也看不懂你的臉色,要是坐著有氣千萬別對著它們發洩,因為你罵完之後會覺得更生氣。」
賀非命看著那名女子,星眸流動片刻之後,紅唇一翹,「見之一面,不語三日的令狐媚公主?」
美女微笑,「這麼快就猜到我是誰了?」
「世上能有如此奪人魂魄般美麗的,我想就只有公主您一人了。」她說;「不過,如今應該改口稱呼您玉陽王后才對。」
令狐媚笑道;「我雖然嫁到玉陽好幾年,但是大家都還是習慣叫我公主。」
她將視線轉移到那名小男孩的身上,「那這個孩子……是玉陽王的子嗣?」
「是啊。他叫玉紫鶴,只是不大愛說話,人家說外甥像舅,我一直覺得他和七哥好像,你覺得呢?」她蹲下身,指著賀非命對兒子說;「她是舅舅的朋友,叫聲姨吧。」
「不敢當,我可不敢做丞相大人的朋友。」她攔住了玉紫鶴將要出口的話,並不想聽到令狐笑的名字,免得自己好不容易平息的怒火又高漲起來。「能否請問玉陽的王后怎麼會到這種地方來?」
她甚是覺得奇怪,這裡完全是田園農家的景象,甚至令狐媚的穿著也是再普通不過的民婦裝束。除了她驚世駭俗的美貌,還那一身粗布衣裳也難以遮掩的優雅貴氣之外,誰能把眼前的令狐媚和玉陽國堂堂的王后聯想在一塊兒?
令狐媚答道;「這是玉陽國的傳統,王族之人每年都會在深秋時節到田中進行農耕,以體會百姓勞作的疾苦。如墨因為有事昨天剛剛離開,七哥身體不適需要靜養,我就留下來陪他了。」
賀非命知道她口中的「如墨」乃是指玉陽王,玉如墨。
看人家夫妻可以如此相守相隨,無論宮中還是田間,都能做到相濡以沫,不信不疑,這份深情世間少有。
然而她自己呢?雖然也嫁給了聖朝皇帝,卻將身子給了另一個男人,別的夫妻或許會有同床異夢,她竟然連「同床異夢」的資格都沒有。只因為那個名義上的丈夫,心中眷戀的是得到她身子的男人。
好混亂的關係,混亂到她自己已經覺得不堪其痛。
想到這一切,她的眉心就一蹙再蹙。
令狐媚佇立在旁邊靜靜地看著她,唇邊掛著一抹溫柔的笑說;「還沒請教您的名字?」
「賀,賀非命。」
「賀非命?」她先是露出訝異的神色,然後噗哧笑出聲,「好名字。」在她的眼中閃過某種狡黠的光芒,「今天要麻煩您先住在這裡一晚,明天再和七哥一起動身回聖朝吧?」
「不,我今天就走!」她可不想再看到令狐笑的那張臭臉。「讓令狐舞人和他一起回去就好了。」
「別以為七哥看上去沒事,這次落水幾乎要了他的命。連著兩天晚上他都在發燒,而我今天晚上必須趕回玉陽王宮去,如墨身邊沒個細心的女眷照顧他,我會很不安心。」令狐媚柔聲道;「賀姑娘不會讓我為難吧?」
這樣柔媚的聲音,誰能拒絕得了?更何況,聽到令狐笑原來這兩日都在發燒,她的心又軟了下來。
「為何不趕快派人送他回去?」當初救起令狐笑之後,如果趕快送至附近的府衙,找名醫就診,難道不比在這種鄉間小屋中更容易恢復?
令狐媚輕歎了口氣,「我也是這樣勸他的啊。但是他居然說最近有點累,不想太早回去,還說朝中會有人替他管家,不用他操心,所以我也只好由著他休息了。可是真的很奇怪,朝中除了他,還有誰能管家?」
她的問題沒有得到賀非命的回應,瞥眼看去——賀非命正咬著唇,雙手十指勾在一起,眼中像是在笑,眉宇間卻又像帶著輕愁。
令狐媚看到她這種神色,心中已經瞭然。
誰解情字哦,只有同樣走過這條坎坷之路的人才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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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賀非命在內屋輾轉不能成眠。令狐笑就在隔壁的屋中,令狐媚已經帶著兒子離開,臨走前還特意叮囑,要她晚上多過來看一看他,怕他病情反覆。
此時月掛中天,令狐笑那邊寂靜無聲,她該不該過去?
窗外秋風蕭瑟,雖然她身上蓋了被子卻還是覺得涼涼的。那個人,前幾天落入冰冷的河水裡,被急流沖了這麼遠,又被病痛折磨了兩天兩夜,不知道能不能抵禦夜裡的寒冷?
終於忍不住,她起身下了地。沒有拿燈,輕悄悄地推開內外屋隔擋的門,藉著月光走到他的床邊,然後又輕輕地坐在床楊的邊緣。
他的呼吸很均勻,被角也都蓋得很嚴實,只是他的眉心像是蹙著,還蹙得很緊的樣子。
「難道你在夢裡都在和人斗嗎?」她低聲自語,伸手去摸他的額頭——那裡很清涼,沒有發燒。
她吐出口氣,剛覺得輕鬆些,陡然他睜開眼睛,一把抓住了她的手。
「半夜摸上我的床,櫻妃娘娘有事?」
他促狹的話讓她的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甩開他的手,說道;「別臭美,我只是受公主之托,看你有沒有病得快死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