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推我!當心我一掌劈死你,切成肉片涮馬肉!」有些無措的冷玨低斥。
詭異地這一回阿年竟然不害怕,晃動著長臉益發將他頂向她。
這會兒的他該說些什麼?
真沒用,堂堂叱吒江湖的冷少主竟然會對一個哭泣中的女娃沒轍?!哼,他才不相信自己這般無用!
「呃……」
他話才出口,薄月靜立刻撲了上來,埋進他的胸膛裡抽泣,一雙小拳緊緊地握起擂打他厚實的肩膀。
「阿吉你好壞!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話?為什麼要讓我想起來?我分明已經不再想了,你為什麼……嗚……嗚……」
那顫抖的纖細肩膀抖落一身的脆弱與委屈,讓冷玨向來孤傲的心底升起一種不曾有過的詭異感受,那是……
憐惜嗎?
他低望著薄月靜的發旋忍不住自問。
沒有伸手輕輕拍撫她,更沒有一句勸慰的話,因為直覺地抗拒心中陌生感覺的他,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懷中的她依偎著自己,您情宣洩哭泣……
無意中,竟讓那一滴滴滑落的淚珠,悄然而無形地束縛了他冷狂倨傲的心。
* * *
艷陽高張的午後,頭頂上湛藍的晴空好高、好遠,天與地的距離是那麼地遙遠,所謂的天高地闊,或許就是此景的寫照吧!
眼前青翠菇郁的老木山林和山腳下清澄湖面裡的倒影兩相對映,徜徉自然氣息的靜謐中,林木間偶爾傳來清脆的鳥鳴聲,世界彷彿在瞬間變得遙遠了,而心卻沉靜了。
「阿吉!快看,那條滑溜魚就在你的腳邊!」
坐在湖邊的岩石上,薄月靜一雙儂纖合度的雪肌玉足愉快地踢打著湖水。
清澈的湖水在她的腳畔揚起陣陣波光水花,寧靜的山巒澄湖間,只聽見她愉悅的唬亮嗓音雀躍地響著,為這沉寂了許久的湖光山色增添一抹動人生氣。
「阿吉,快點伸手抓住它!哎呀,你好笨!被它逃掉了。」
相較於她閒適地坐在湖邊嚷叫喳呼,衣擺濕透的冷玨,站在冰沁的湖水裡,挽起了衣袖撈魚,他可算是動手不動口的「勞動階級」了。
堂堂的武聖門少主在湖裡抓魚?
自從和這丫頭在一起後,他發覺自己總是做著一些叫人難以置信的蒜皮小事,只是……他側身悄睇了俏臉歡欣的薄月靜一眼。
算了,她開心便罷。
他或許沒有那麼清楚的意識到,他已一點一滴的在改變,做著那些「過去的冷少主」絕對不能容忍、而現在的他卻已經漸漸的習以為常的事情。
像是撩高了衣衫下水抓魚。
「阿吉!啊,快呀!魚兒就在你的手邊溜來溜去啊!還不快抓它
……哎呀,又被逃了!阿吉,你真的太笨了啦!」
「當心你的小嘴,丫頭。這已經是你第二次罵我笨了。」
從沒有人膽敢罵他笨。
「但是是真的啊,阿吉,你本來就笨手笨腳的嘛!」
站在湖裡的冷玨厲眼瞪了薄月靜一眼,沒發現自己早在好久
之前,就已經破天荒地容許了她對向來高高在上的自己無理的僭
越;他更沒有察覺到,他似乎對於當初厭惡至極的「阿吉」這個名
字,已然完全地接受。
還有,聰穎敏銳如他更沒有體會到一件事,他所有的改變都是
薄月靜造成的。
帶著些許煩悶烘意的夏風徐緩地吹送而來,悄悄告知盛夏
午後的炙熱與寧靜。迎面而來的清風拂起冷玨鬢間的短薄發
絲,他沒有在意,就像他始終忽略了她已經在他心底的「存
在」。
「笨手笨腳的笨阿吉!」薄月靜一邊踢著水一邊嘀咕。
「閉上你的嘴。」囉嗦。「剛剛要你生的火呢?」
她一聽小菱嘴一癟,「天氣好熱……」
「去生火,沒有火怎麼烤魚?」
她肚子不餓有踢水的興致,他可沒有。
「哼,說大話!我看憑阿吉你撈魚的功力,只怕我們在這兒待到天黑,還沒有魚兒上岸……」
薄月靜的話還沒說完,只見冷玨左手一勾、右手一撂,兩、三尾
肥美的大魚就被扔上了湖岸,活蹦亂跳。
「火。」
「嘎?」
湖裡的冷玨站直了身蹙眉瞬她,「你到底想不想吃午膳?」
「當然想啊!」她的肚子現下可比擂鼓呢!
「所以,火。」
只見她小臉一垂,幾乎要埋進衣領裡,悶聲哼出,「我不會。」
沒啥稀奇,他早料到。「你剛剛誇口說會。」
「我想阿吉你的武功這麼厲害,說不定有個什麼武功秘技,讓你握著魚就能把它給烤熟了嘛……」
天真。
他翻了翻白眼,如果他真練成了這等詭異神功,他何必去當武聖門的少主?去大酒樓裡當掌廚不更濟事?
心不甘情不願的瞪了她一眼,他緩緩自湖裡走上岸,慢條斯理的整平打折的衣袖。
「把魚處理一下,我去生火。」
「阿吉!」
聽到她低喚裡頭所隱含的焦急、無措、苦惱、祈求,他頓了頓,認命而緩慢的回過頭,「不要跟我說……」
「我不會殺魚。」
又是那一張低垂著小臉,埋進衣領裡的慚愧模樣。
她既然有時間慚愧,為什麼不乾脆將這些力氣拿去學升火、學如何殺魚?
他已經無力咆哮罵人了。
「你這是在告訴我,姑娘你擺明了坐著等吃魚?」
愧疚的小臉蛋垂得更低了。
冷玨蹙起兩道眉,瞅視著湖畔那抹低垂著像首的嬌小身影,她那青蔥般的纖細指尖,悄悄地揪著鵝黃色的裙擺。
一陣清風輕輕拂過,撩起薄月靜的發緩香鬃,映襯著背後的湖光山色,恍惚間竟有種嬌柔婉約的美……
悄然地帶走他一身的煩躁與不耐。
他再度認命地喟了口氣,蜇回湖邊拔出了綁在長靴上的短匕,開始替今天的午餐開腸破肚。
他為什麼要紓尊降貴到這種地步?他陰沉著俊臉悶聲自問。
向來只有別人來服侍自己的冷少主,現在居然要伺候一個丫頭吃飯?當他生起火、將魚用樹枝串起烘烤的時候,仍忍不住這麼疑問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