庚奎充滿失望的語調和疏遠的稱呼令築薰心中的罪惡感驟升,她略微調開視線。
「季小姐?」聖宣覺得可笑。「你們在搞什麼鬼?」
「我和他是第一次見面。」築薰抬起頭面對聖宣,以一句話解釋他們之間如此冷淡的狀況。
「那又怎樣?他是你親弟弟。」聖宣低頭望著築薰繃緊的臉,這張絕美的臉龐令他心跳加速。
「多謝你提醒,我自己有眼睛,我看得出他幾乎是我爸爸的分身。」她語調裡的憤恨清楚可聞。
「可是你卻不想承認他是你弟弟?」聖宣猜中她的心事。
被他吸引的昏眩感褪去,築薰漸漸對他惱怒起來。
「這是我的家務事。」築薰從牙縫中進出話來。
「庚奎是我爸的乾兒子,我的乾弟弟,他的家務事就等於我們徐家的家務事。」聖宣的眼神不再溫和,他明確又強硬的指出他該插手的理由。
「宣哥是我的資助人。」庚奎補充道。
「什麼資助人?」築薰轉向他,不明白地問。
「我們一定要站在大太陽底下說明嗎?」庚奎想回答她,但煒宸笑容可掬的出聲制止,舉起手遮陽,提醒他們日正當中的高溫令人難耐,他明顯的想讓築薰回到餐廳內。
「進去吹冷氣涼快一下吧!我保證你會得到完整的答案。」聖宣對她露出承諾的微笑。
築薰盯著他。算了,反正她也應該知道所有事情的來龍去脈。理智說服她暫時卸下心防和他們一起進入餐廳,回到飽受驚嚇的黃苓娟和周安雄身邊。
各自入座後,庚奎為築薰他們介紹聖宣和煒宸,在侍者為他們送來餐點時有片刻沉默,築薰緊繃的微微動一下,她一邊是黃苓娟,另一邊則是聖宣,而他的另一邊是煒宸,這兩個醒目的男人在這樣的氣氛中沒有顯露任何不自在,他們即使不說話亦能輕鬆的掌控全局,築薰知道只要再望向聖宣的微笑一次,她一定會昏倒在他身上。
當庚奎開始說明他的過去,慢慢地,她對不想看到庚奎的感覺似乎消散了,她覺得訝異且難以置信,她開始懷疑這股力量從何而來,心底有個聲音正小聲的告訴她,是聖宣的存在給了她安全感,但理智卻叫她別當個傻子,聖宣只是個陌生人,這股安全感是自己創造的,而她相信後者。
審視著庚奎酷似生父的面容,聽他描述過去的生活,他那隨著述說往事而產生細微變化的神情令築薰不禁心痛起來,他們同樣在六歲時失去了父親,庚奎卻不像她那麼幸運,因為他的母親病倒了,留給年幼的他無盡的錯愕和恐懼,幸好有台灣世界展望會的汁丁設法幫助他們,但力量有限,後來雖然知道有黃苓娟和築薰的存在,始終無法取得聯絡。
因此,台灣世界展望會將庚奎納入他們資助兒童計畫受助兒中的一員,他的資助人正是聖宣,原先他是受到父親慫恿而加入計畫的,而給庚奎心靈上的慰藉,定時與他通信的則是徐孟輝夫婦。
庚華的學業成績極佳,也比同年齡的孩子更懂得惜福,他從不錯失領取獎學金的機會,大學也是保送甄試,而自從他上大學後開始半工半讀,聖宣也在同時被通知停止資助。
庚奎是到徐家拜訪後才認識聖宣,但他和徐孟輝夫婦卻熟得彷彿原本就是一家人,幾次的拜訪後,庚奎漸漸能融入徐家的氣氛中,徐孟輝也收他為乾兒子,負擔他母親大部分的醫藥費。
兩年前庚奎的母親去世,現在他畢業了,就等著被徵召入伍,庚奎不想浪費這段時間,他開始著手尋找同父異母的姊姊,徐家也盡全力幫助他,終於在入伍前讓他打探到她們的下落。
「爸爸並非有意拋棄你。」最後,庚奎解釋了築薰最在意的事。「他沒有固定工作,錢全拿去喝酒了。雖然他曾想過要振作,但是受到的挫折又讓他躲回原來的生活方式。我們搬了不少次家就為了躲債,直到他病得沒力氣再四處奔波,所以他才一直沒去看你。」
築薰默不作聲,她鼻頭酸楚,淚盈於睫,無法想像父親在去世前那幾年的模樣。
黃苓娟輕握築薰的手以示安慰,她自己也紅了眼睛,周安雄樓著她的肩膀給她力量。
剛才替築薰拭淚的手帕又出現在她眼前,她看到聖宣溫和的表情,他眼中的安慰令她覺得溫暖,她伸出顫抖的手接下手帕擦眼淚。
「阿薰,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周安雄輕聲的指出那不能抹滅的事實。
「我知道。」
她細聲的承認令庚奎喜出望外,他推開椅子來到她身邊,硬將聖宣擠向煒宸,他們兩人只好往旁邊各挪一侗位子。
「你願意承認我是你弟弟了嗎?你願意讓我喊你姊姊了嗎?」庚奎急切的問。
築薰抬起淚眼看列他興奮的笑容,她終於知道她能靜下心來的部分原因了,她看出他和父親的不同處,他們內在精神和表現出來的氣質完全不同,無前的嫌隙似乎一掃而空,她忍不住露出寵溺的微笑。
庚奎激動的邊喊嬸姊邊擁住築薰,他的快樂感染給每-個人,黃苓娟和周安雄寬慰的相視而笑。築薰也擁緊弟弟,她對於姊弟錯失的時光和無法及時伸出援手而再度淚濕眼眸,從現在開始她的心中為弟弟保留了一個空間,她發誓在未來的日子裡會好好愛護他。
煒宸高興事情終於有個完美結局,他決定先行享用自己的午餐。聖宣則望著兩姊弟相擁的畫面,他的腦中忽然興起希望被她摟住的念頭。
他愚蠢地嫉妒這一刻充滿幸福的庚奎。
肇 肇 肇
雨葵滿瞼不信的瞪著築薰,彷彿她在說什麼天方夜譚。
「你還好吧?」築薰推推她,從她把庚奎帶回店裹後,雨葵就一直是這副神情。
「我不知道。」雨葵坦承道。「喔,我猜我一點都不好。」她望向庚奎的笑臉後道,倚著櫃檯,一手覆住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