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襄湖不由得蹙眉瞪眼,「是我先問你的!你能不能有一次安安分分的開口回答?」
「在大街上大呼小叫也很可恥。」
「你!」
「我打小就學的。」
「什麼?」
「詠山劍法,你這麼快就忘了自己的問題!」
易襄湖從來不知道原來笑容可以這麼刺眼。現在遇上巖子君,她可充分體會了。
「你說你叫巖子君?」
「我以為自己已經重複很多次了。」
易襄湖又不免恨恨瞪了他一眼,看來要這個人好好回答問題恐怕比登天還難,原本已經篤定不再搭理他的易襄湖沒多久又捺不住心頭的疑惑悶悶開口。
「你和安邑縣的巖家有關係嗎?」
巖子君的笑容更深了。「你呢?專挑安邑縣的巖家又有何用意?」
絕對不是他!易襄湖氣惱地瞅了巖子君一眼,撇開視線不再看他。
記憶中的巖子君是個斯文有禮、謙恭雅穆的知縣少爺,才不是眼前這個只會笑笑笑的痞子。
是,她就是易襄湖,告示榜上通緝的那個女子。
為什麼會成為殺了五個男人的女魔頭這件事說來話長,為了替自己洗雪沉冤和賺錢圖生存,她索性女扮男裝當起專門緝拿罪犯、賺取賞金的易大俠。
易襄湖原以為自己一輩子或許就這麼過著隱姓埋名、巧扮男裝的孤獨生活,沒想到卻再度聽見這個早已被她深深埋藏在心底的名字。只是……咕,說懷念未免太早。
這個巖子君興許根本就不是她記憶中的他。
「想什麼?」他柔聲輕問。
「沒什麼。」她在他懷裡蠕了蠕,不理他。
他睇了她一眼,淡淡說道:「我這個巖子君是打京城來的。」
不是安邑縣?那他……真的不是「他」?說不出心底的悵然究竟因何而來,易襄湖臉色黯淡沉默不語。
「手傷痛嗎?」
「大夫究竟在哪裡?」
「瞧你這傷勢恐怕一時半刻好不了。」
「隨便包紮就成,往後我自己會處理。」
抱著她的巖子君倏地停頓腳步蹙眉看她,「你就這麼急著離開嗎?」
「是!我簡直迫不及待!」易襄湖衝著他的臉放聲大吼。
以前那個巖子君偷走了她青澀卻專注不移的心,如今再遇上這個名字,易襄湖不作其他想法,直覺的就想躲。
客棧裡,急促的腳步聲踩著木梯乒乒乓乓的響。
「小姐!你快來啊,未來姑爺他——」
梁辛蘿扔下書冊急忙站起身,「君哥哥他怎麼了?」
彩梅伸手猛指門外,「未來姑爺他抱了個男人大搖大擺的走進客棧,還毫不忌諱的把那男人給抱進房間裡去了!」
梁辛蘿輕輕蹙顰睨了彩梅一眼,起身往房門外走去,彩梅緊跟在後,嘴裡還叨叨念著,「小姐,我看這未來姑爺大有問題啊!你沒當場瞧見姑爺那神情可愉悅極了,不知情的人還道躺在他懷裡的是個女人呢!」
「彩梅!」梁辛蘿回頭斥喝一聲,這才稍稍堵住了彩梅的嘴。
「可是我真的沒誑你啊,小姐……」
「君哥哥現在在哪兒?」
「在他自個兒的房裡。」
不知不覺地加快了腳步,梁辛蘿越過客棧長廊,來到巖子君的房門前,就遇見站在門口駐守的魏忠。
「梁姑娘。」
她頷首,「君哥哥在裡頭吧。」
「 ,」魏忠攔住想跨身推門入內的梁辛蘿,「君爺交代了,除了耿太醫之外,不准任何人進去。」「連我也不行?」
「噯,梁姑娘,對不住,這是君爺交代的。」
有些震驚與慍怒的梁辛蘿感覺到衣袖被人扯了扯,她撇頭一看正巧對上彩梅的眼神。
「小姐,你瞧吧,我真的沒騙你嘛!」
彩梅的這句話更讓梁辛蘿在下人面前感到顏面無光。「這裡頭到底是什麼人?」
「呃,梁姑娘——」
「快說啊,我家小姐在問你話呢!」
魏忠瞪了彩梅一眼,著實厭惡她囂張的氣焰。「君爺沒說,只讓我在外頭看著別讓閒雜人等進入。」末了,他不忘瞥了彩梅一眼。吱,狗仗人勢的下人!
「什麼!小姐,你聽見沒有?人家說咱們是閒雜人等。」
「你!」
「別吵了!」梁辛蘿強壓著怒氣,在侍衛面前裝扮大家閨秀該有的溫婉賢淑,「魏忠,你真不曉得裡頭的人是誰?」
「是,小的真的不知道。」
「等君哥哥出來,轉告他我來找過他。」口吻冷淡的丟下這句話,梁辛蘿頭也不回的拂袖離去,全然不見往昔的溫婉嬌柔。
「聽見沒有,我家小姐交代你的事可別忘記啊!」彩梅撇撇嘴,趾高氣揚的跟著主子離開。
留下一肚子火氣的魏忠。
哼,露出馬腳了吧?就說嘛,主子如果個性好怎麼可能教出這種仗勢欺人的下人來?
只是……他悄悄回頭望向房間裡。君爺抱回來的男人究竟是誰啊?魏忠可沒忘記巖子君當時臉上的珍視與焦急的表情,可是,對象是一個男人耶,這未免也太古怪了吧?
房間裡,巖子君專注守在易襄湖的床前,對門外的一切渾然不覺。
即便他早就預料到自己這麼大剌剌的抱個男人踩著大街一路走回來會是多麼震驚世人的舉動,他也絲毫不以為意。
那又如何?外人的眼光根本無傷於他。
雖說巖子君的外表既斯文又爾雅,儼然一派溫儒書生的模範榜樣,但這可不表示他就合該像個眾人眼裡所臆想的書生模樣。
「我說過只要隨便包紮就成了。」
易襄湖冷涼若冰的神情和口吻駭著了一旁的耿太醫,卻沒嚇著床邊的巖子君,因為他根本沒理她。
「耿老,你看這手骨碎了嗎?」他毫不避諱的執起易襄湖的右手湊近眼前又翻又瞧。
「看夠了沒有?」她甩開他的手。
巖子君立刻又利落的攫了過來,「還能活動自如,應該沒問題。」
「是啊,要不要我打你一掌試試看?信不信我能一巴掌把你打到牆壁上黏著。」
「唔,只是怕筋脈給傷著了。」
易襄湖又將右手給抽回來,翻了翻白眼擺明不領情。「你又不是大夫,多嘴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