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她還來不及辨別清楚,暗黑色的車窗已經緩緩上升,無情地隔開了他們。
她悵然若失地凝望著黑色的奔馳漸漸駛離視線,方才在車上臉紅心跳的親密時刻彷彿只是夢一場。
自始至終,她還是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他為什麼生氣?他為什麼吻了她?他為什麼又再度生氣?
「唉,愛情真的好難哪!」她捂著額頭有氣無力地走回屋裡。
阿清嫂在廚房裡燉著香噴噴的滷肉,可是她什麼味道都聞不到,什麼都不感興趣。
「我回來了。」她悶悶道。
「小草小姐,我還以為你要在外頭用餐呢。」阿清嫂自餐室跑出來,手上的杓子裡有一塊鹵得噴香的紅燒肉。「來,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對不起,阿清嫂,你找別人吧,我吃不出來……」她一臉憂鬱。「不對,是我不想吃。」
「小草小姐,你、你還好吧?生病了嗎?」阿清嫂大驚失色,她從小姐小的時候看顧到現在,從來沒有見過小姐沒精打彩的淒慘模樣。「你的臉色很蒼白……你的嘴唇怎麼了?」
「我很好。」萬小草下意識地摀住曾備受憐愛過的微腫唇瓣,二話不說忙閃向上樓的階梯,驚慌害羞得落荒而逃。
直到跑回自己房間,急急窩進熟悉的桃紅色沙發裡,她胸口緊縮得幾乎絞疼了起來。
他的吻、他的氣息彷彿還在她鼻端,他溫柔的替她擦拭掉鼻子上的可可粉,微笑著摸摸她的頭……那股親暱柔情氛圍好似還在她身畔緊緊縈繞著,好像他依舊在她身邊。
她再次碰觸自己的唇瓣,隨即像燙著般急忙縮手,心下怦然狂跳不已。
天哪,她是「真的」和他接吻了!
她暈了……
*** *** ***
「該死的!我究竟在做什麼?」
司徒文剛將賓上車停在萬家後花園的外牆下,神情抑鬱地往後靠在椅背上,長長地吁了一口氣。
他深深為自己可鄙的行為感到不恥,他竟然佔了一個天真小女人的便宜,就算他天殺的想要她,也不行!
事情究竟是怎麼演變成這副局面的?
他從來沒有把小草當作可能的對象,更何況他從來就沒打算找對象!他的潔癖不僅止於衛生和行為上的,還有精神層面的。
他非常挑剔,將來的對象一定要和他有共同的認知和興趣,而且絕對要和他一樣整潔成癖才行。
因為他深深明白,唯有個性相合的人才能夠不必為對方而改變,無論是誰,硬是強迫對方適應自己都是不道德的。
所以他未來的妻子一定要愛乾淨,就跟他一樣。
光就這一點,小草就不在他的名單上了……可是他想騙誰?這株小草早就徹底顛覆了他所習慣的一切,還把他的世界攪弄得天翻地覆。
司徒文剛凝望著牆後方的洋房,隱約只見得到一點點歐式的屋頂,看不見她的房間。
可是他卻不由自主想像著她現在會不會躲在房間裡哭泣?因為他這個可惡的、卑鄙的傢伙非但唐突了她,還凶巴巴地硬把她載回家,甚至連「再見」都沒有說一聲。
他心口隱隱糾結著一抹撕裂般的痛楚和不捨,內疚與憐惜的情緒交錯著,有股強烈的衝動想要直接翻牆進去向她賠罪,並且好好撫慰她受傷的心。
真要命,他這輩子從來沒有做過這種失控的浪漫舉止。
「冷靜點,司徒文剛。」他低咒著,深吸一口氣。「一定還有別的方式,更好的方式。」
他今天已經嚇夠她,也嚇夠自己了,如果他倆真的注定有緣分,那麼就用正常的方式和程序來進行吧。
司徒文剛終於露出了一抹鎮定的、沉靜的笑容。
*** *** ***
第二天早上,陽光燦爛的星期天,是一個諸事大吉的好日子。
司徒文剛高大英挺的身子佇立在萬家的門前,靦腆又有一絲困窘地注視著門鈴。
他從來沒有主動追求過女人。
從前談過的每一段感情,對他而言都輕而易舉不費任何一番力氣,舒服的在一起,輕鬆的分道揚鑣,很自然,也很符合現代男女之間你情我願,合則來不合則去的原則。
但小草……就是不一樣。
她帶著不按牌理出牌的笑容和姿態闖入他的生命裡,至今他還頭暈目眩無法清楚思考,細究這股不斷在他心頭湧現酸酸甜甜又氣急敗壞的滋味是什麼?
大部分時候他都在生氣,並且想把當年教她公民與道德和健康教育的老師拖出來狠狠炮轟一頓。
可是同時他也莫名憐惜著她傻呼呼的純真模樣,以及有本事對抗他嚴峻的要求和難搞的潔癖的勇氣。
話說回來,她可能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對抗什麼東西?她只是一皮天下無難事。
他苦笑。以他這些日子以來對她的瞭解,後者才是真正的答案。
總之,沒有道理可循,沒有辦法解釋,他就是忘不了她也捨不下她。
聽以這門鈴到底按是不按?
「請問……」標叔頭上捆著一團紗布,迷惑好奇地出聲,「財務長,你在做什麼?」
司徒文剛悚然一驚,猛地回頭。「呃,我只是……標叔,你的頭怎麼受傷了?」
「受傷?沒有哇。」標叔沾沾自喜地指指自己的頭,獻寶道:「小花小姐昨天晚上幫我纏的,說米蘭最近正在流行這種頭巾風哦!」
「喔,嗯,那很好。」他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更不敢露出同情的眼光。
看來董事長最近又開始思索新風格了,標叔正好是她的頭號實驗品。
「財務長,你要進去嗎?那我幫你按門鈴。」標叔熱心地提議。
司徒文剛還來不及阻止,標叔的手就用力按下門鈴,然後滿臉熱切得像只向主人討好的寵物般,期待地看著他。
「謝謝你,你做得很好。」他只好大加讚美。
大門打開了,阿清嫂頭上也纏了紗布,不過是夢幻紫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