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母親是法國人,所以嚴碩對法國的一切一直很熟悉,也很欣賞。
法國人的步調很慢,生活環境清幽,沒有日本那種緊張的氣息,更沒有台灣的烏煙瘴氣,單純順著塞納河走下去,隨意逛著路邊的小攤位——大多是賣些畫作,便可以消磨大半天的時間。
他沒有告知那些表兄弟們他來法國的事,他只是來度個假,沒有必要勞師動眾。
除了度假,當然還有一些要事——
「Testiny」的人已經注意到「晨」了,這證明「晨」的勢力對他們已經造成了不小的威脅,而他打算將勢力集中在法國,以避開對方在美國的耳目。
最近要不是「Testiny」的手段太骯髒,唆使那些搬不上檯面的小組織搞手段,破壞「Otisan」的商務和客源,他享受人生都來不及了,哪需要像現在這樣疲於奔命。
他剛剛與一群來自各個國家的幹部商談完近日的因應對策,至於苑曦,他暫時交給前人的藝術來照顧了。
嚴碩是個重視生活品質的人,他始終認為一個人的品味來自藝術的洗滌。那些在美術館沒有辦法靜下來反而嫌無聊、聽著歌劇打哈欠的人,一向被他歸類於拒絕往來的那一類。明不明白藝術的背景、作家倒是其次,至少,在觀賞它們的時候,有無引起心靈的共鳴才是最重要的。
令他欣慰的是,苑曦主動提出要去參觀奧塞美術館,那裡有全世界最豐富的印象畫派藝術收藏。
待他忙完所有的事情,已經是下午六點鐘了,他搭地鐵來到這曾是火車站的奧塞美術館,在二樓的「舞蹈課」前找到她纖麗的身影。
他站在她的身後,和她一同觀賞這幅畫。
那是一間舞蹈教室,有許多穿著芭蕾舞衣的小女孩,各有各的姿態,有的抓背、有的抹汗,站沒站相、坐沒坐相,畫中人物整體的感覺是漫不經心且無聊的。
很有趣又寫實的一幅畫。
一抹人影緩緩自後方靠近,伴隨著一股熟悉的味道,宛曦察覺嚴碩就在身後,便幽幽的開口了。「我懷疑……像這樣的老頭兒能教出些什麼東西?」
嚴碩望著畫裡站在中間、拄著枴杖正在指導學生的老先生,微微地笑了。「別這麼說,多傷人呀,也不看看人家一把年紀了,日子總是要過的。」
苑曦聽著他的笑語,也跟著笑了聲,勾著他的手往外走去。
「學過芭蕾嗎?」他問。
「沒有。」
「那你父母給你學些什麼才藝?」
苑曦歪著頭想了下,衝著他笑了。「怎麼俐落地把人的四肢扭斷、如何將對方一槍斃命、怎樣讓對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諸如此類的。」
嚴碩微蹙著眉,有些無奈地點點頭,但也只當她是同他在開玩笑地回道:「挺特別的。」
「可不是。」在她的家族裡,不學這些東西,便無法自保。苑曦想到此,心裡也是一陣無奈。
明知道這問題有些可笑,但他還是問道:「你小時候是不是受到什麼刺激,才變成今天這副模樣?」
本以為一向不談自己身世的宛曦會笑而不答,沒想到她聞言細細的側頭想了下,便點頭了。
「是啊,在我四歲的時候。」說完,她貼近他,到意放軟語調撒嬌道:「你要幫我破碎的心療傷嗎?」
「我沒有當醫生的潛能,請原諒我。」
苑曦又笑了。「在我四歲的時候,有一天,我問我爸說:『把拔,你最愛誰?』結果我爸連想都沒想,斬釘截鐵地告訴我:『我最愛的是你媽』。」
他寵溺地摸了摸她的頭。「請節哀。」
苑曦低低笑著,靠在他身上,不再去想家裡的事——她刻意逃避的事。
嚴碩突然感受到身旁投來一些不自然的目光,意識到他懷中的宛曦又再度成為男性同胞注目的焦點。
果然,美麗是不分國界的,何況東方女子在外國人眼中是神秘的,就如同東方男人見著金髮美女一樣。
嚴碩不禁想到,他不在的時候,可有男人向她搭訕?法國男人一向以浪漫著稱,眼前這落單的尤物該是比雷諾瓦的油畫更吸引人吧?
嚴碩輕輕撥弄著苑曦及腰的柔軟長髮,讓它散在自己的大掌間。「你怎麼會有這般耐心留長髮?」
「你不喜歡?」她曖味的笑答:「我特地為你留的。」
她的話讓他很愉悅,就算她只是哄哄他也罷。他攬過她,抬手將幾縷烏絲理至她耳後。
「我很喜歡。」他在苑曦的耳畔低聲地道,引得她輕顫了下。
看著她誠實的反應,嚴碩又笑了聲,俯首吻了她的頸際,順勢治眼瞪向那些偷覷的男士們,無聲地宣示他的主權。
「餓了嗎?」他問。
一朵柔媚的花兒在她臉上綻放,她討好地反問:「那……請問我的主人,我應該餓了嗎?」
他讚許地看向她。「應該。」
*** *** ***
他們簡單地在美術館附近結束晚餐,正好趕上看夕陽的時間。
巴黎的夕陽很大很紅,卻在很短的時間內便落了下去,讓人連夕陽無限好的感慨都來不及。
嚴碩帶著宛曦走過索樂菲麗諾橋,緩緩地沿著杜樂麗公園外圍漫步,穿過騎兵凱旋門,來到羅浮宮前的廣場。
夜晚的羅浮宮漾著浪漫的氣息,金字塔的建築點著淡黃色的燈光,遠處有街頭藝人的長笛演奏,閒適得令人心動。
他們坐了下來,身後是淺淺的水道,白色的燈光照得水面波光瀲灩,他牽著宛曦的手,緊緊地扣著。
只是一個再簡單平常不過的動作,卻讓嚴碩覺得,這竟比什麼舉動都還來得親暱。
苑曦仍是靜靜地不隨意開口,枕在他的肩上。
隨後像是意識到什麼事情,苑曦輕輕地在他頸際嗅了下,沉默了會,不太自在地抿抿唇,眨了眨在夜晚益顯清澈的星眸,從身體深處竄出一股不尋常的熱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