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誰?」
「我是誰?」她吞嚥困難。
「是啊,剛才那一大群人每個都有自我介紹,就你我還沒見過。」抽了張紙擦手,他擦的很仔細,也很優雅。
孔初露一直等他擦完手,又喝了口水,她必須無比堅強才能說出這些話來。「你好狡猾,這樣就假裝什麼事都沒有了。」
這個讓她陌生的厲晚濤眨眨眼,還摳了下鼻子。「如果你是來找我玩字謎的,醫生說我的腦子受了傷,可能要讓你失望了。」
大公的他每天都要撥出一個小時的時間接見民眾,傾聽民意,他把孔初露當作他的人民了。
「你該死的把我忘了。」卻沒有忘記自己的出身。
厲晚濤茫然的看著大發脾氣的她,「如果我說錯什麼,我可以道歉。」
「誰需要你的道歉,你這王八蛋,不但欠我一個解釋,現在還把一切都忘光了,你好……你真好,忘掉你不想記住的,就什麼事都沒有了。」破碎的語言,破碎的心情,她一滴淚都流不出來,只想狠狠給這男人一個耳刮子。
「小姐?」感覺上他不知道哪裡得罪了她,在心深處,說真的,他並不想看見她這麼難過的樣子。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明明他就不認識她。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我是誰?」不肯死心,不肯心死,這麼荒唐的劇情要叫她怎麼心悅誠服的接受?
他不敢再亂回應,這女生的任何表情都讓他覺得要是不小心說錯話會有不得了的後果。
孔初露的肩膀垂了下來。
拖著沉重的步伐,門外,厲家老夫妻正坐立不安的等著。
「小露,我很難過。」老媽媽焦灼的情緒也沒有出口,抓著茫茫然的她想傾倒。
她溫馴的拍拍老媽媽。「他,醫生是怎麼說的。」
被扔下的人,連心傷的機會也沒有。
「說是失憶,他連我這媽也不認得了。」
「哼,只有你嗎,你生的笨蛋兒子認為自己是從石頭蹦出來的!」厲禹強忿忿下平。
「對不起爸媽,他是為了救我。」
「傻孩子,你是他老婆,不救你要救誰!你一點也不需要歉疚。」厲禹強脾氣壞,卻是開朗明理。
三人在會客的椅子上坐下,「孩子,你的身子可以嗎?要出來也沒多加一件衣服,這個許國稟,男人就是男人,粗心大意。」
有人如此輕言軟語的安慰,孔初露延宕許久的淚終於奪眶而出,趴在老媽媽的肩膀上許久不能動。
老爸爸瞠目,乾脆溜出去抽煙。
「你乖,我知道晚濤對不起你,讓你擔驚受怕不說,還把你牽涉到國務上面去,他真不應該,你好好的哭,哭過了,自然就好了。」
「那個壞人跑了。」用老媽媽給的帕子抹掉眼淚,這時候哭有什麼用呢?
「你放心,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瓦利爾也是我從小看大的孩子,總以為性子不會壞到哪去,誰知道愛他卻變成了害他,要是我不讓晚濤辦他,這件事就不會發生了。」
多年的收羅證據,欠缺的就是臨門一腳,這一腳瓦利爾自己踢了出來,現在就算他能選出自己國家,法國德國比利時也容不下他的,到時候他還是只有回來接受懲處一條路可走。
孔初露瞄了掩門內,回頭,垂首。
「你們……還有厲晚濤……到底是什麼人?」
「我們吶,只是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父母,希望孩子個個能幸福平安。」
「我台中的爸媽從頭就知道了?」只有她一個人被蒙在鼓裡。
「我家那個老頭子跟你台中的爸曾經是老朋友,要費心娶人家好不容易養大的寶貝女兒怎麼可以不坦白?」
就知道她是唯一的受害者。
「孩子,我們聯手隱瞞了你很多事情,希望你不要生氣。」
孔初露苦笑。「他都變成了這樣,我就算氣炸了也沒用。」
「好孩子,就知道你的度量不一樣。」
好媽媽,用不著這樣看好她,要知道冤有頭,債有主,君子報仇三年不晚,她會等著的!
「我想這樣吧,」老媽媽溫柔的拍著她,不給她鑽牛角尖的機會。「晚濤的大公位子反正有人代理著,一時半刻也沒有即時要回去的必要。」
「所以?」
「我聽說你們結婚到現在都還沒有度蜜月,就暫時放你們長假,好好去玩。」
「他什麼都忘了。」
「這樣不正好,雖然從頭開始有點豐苦,就把它當作重新一次的戀愛。」
是啊,他們一開始就進到婚姻裡了,跳過了情生意動的所有過程。
事情再壞也就如今這模樣了,還有什麼好不能的。
她又抬眼,恰恰對上覺得於心不安卻又動彈不能,只能伸長脖子拚命往外探看的厲晚濤。
第九章
風塵僕僕的回到家已經是兩個半月後的事。
從那到處綠意盎然的國家回到水泥叢林的台灣,老實說視覺上很難適應,可是畢竟是自己上生土長的地方,癩痢頭的兒子說什麼也是自己的好。
一回到家,孔初露高興的到每個房間去轉圈圈,把窗簾拉開見光,去除房子裡的霉味,厲晚濤小狗似的跟著,回到客廳的第一句話竟然是——
「這是我要住的地方嗎?好小。」
人喔,就算短暫的失去記憶,本性還是不會變的。
以前他就嫌房子小,然後買了隔壁樓打通,買了還嫌不夠大,男人都不知道打掃起來很麻煩的。
看她表情有異,這段時間很不幸學會看孔初露臉色的人趕緊圓回來。「不過人要知足對不對,你說在這塊區域裡有房子是件不容易的事。」
「是你吃飽沒事做,那麼大房子要浪費很多時間打掃整理,你買的時候痛快,沒想到我的辛苦。」孔初露沒好氣的應他。
不知道為什麼,這幾天來很容易累,人疲累,哪來的好脾氣。
「媽說要派人過來幫忙你又不要。」廚子、管家、小廝、警衛,要什麼有什麼,真不明白她為什麼要說不。
孔初露閉上眼。「那我請問你,厲先生,這麼多人來要住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