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吼聲大、火氣大,底下跟他合作超過經年的老鳥們霎時都化身成溫馴的小綿豐。
「喂,老大做什麼不在舊金山吹冷氣,跟那些市議員打高爾夫,坐那麼遠的飛機飛回來找我們麻煩?」被叮得滿頭包的不只一人,只要老大出現,總是有人的皮要剴著等,以前有副座替他們抵擋,如今……
「聽說是被副座勒令強迫回來休養,因為無聊才跑來這裡的。」
厲晚濤是工作狂,他不只對屬下嚴厲,對自己也是同一尺度,因為凡事事必躬親,在一次前置作業測試隧道的炸藥配量因為新手疏忽,被炸藥波及以致皮肉受傷。
這種人把住院當苦刑,一天不到就堅持要出院,讓身為半個公司負責人的副座非常生氣,氣他不愛惜自己,兩人大吵一架,揚言要接收整個公司的一腳把厲晚濤踢了出來。
不過,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太乙建設又不是只有一個案子在跑。
像這樣偏遠部落的橋樑建設只要調查出爐,確定地方機關真的拿不出經費來,厲晚濤便承攬下,出錢出力,不拿一毛錢的。
「聽說老大跟老婆的感情很差,快要切了。」唉,好一個美人說,為什麼美人落入老大的手裡都被終結,老天爺真不公平!
「消息可信度夠嗎?」不會是那種數字週刊寫的八卦吧。
「老公受傷,老婆連個影子都沒看到……你說別人會怎麼想?」
「老大是工作狂你又不是不知道,他受傷也不是第一次。」兩個愛聊八卦的男人比手畫腳,早就把身在會議室的自覺給丟到九天外去,哪知道被他們一直談論的當事人揣著陰惻惻的嗓子滲了進來。
「兩位歐吉桑,下午茶時間已經過了,值得回味的事情請明天待續!」順便一拳頭敲上玻璃墊。
只要涉及工作,他要求嚴格,下了工,其它都可商量。
他從不苛刻員工,為人大方,給的紅利豐厚,替每個員工保障高額意外險,造橋辛苦又危險,該付出的絕不吝嗇。
也就因為這樣,幾乎大部份的員工一進太乙就不走了,這也製造了很多不太將他放在眼裡的元老,比如,眼前這兩隻。
摸摸後腦勺。「說實在的,老大,你跟嫂子的關係是不是像那個水果日報說的快離婚了?」要是能夠掌握到第一手消息可就卯死了。
「許國稟,你準備要改行去當狗仔嗎?要是確定,我不會退你辭職書的。」厲晚濤瞇著眼,說的是笑話,可那模樣……別說跟親切兩字扯下上,還帶著很可怕的氣息。
許國稟猛然起一身雞皮疙瘩,連忙否認。很怕老大要繼續算賬,正硬著頭皮準備受刑,哪知道救星從天而降,宛如風鈴的清脆聲音打斷了一切——
「請問,厲晚濤先生在嗎?」
陽剛的工寮注進一抹清流,蕾絲衫、刺繡棗紅紗裙,足下蹬的是白色的娃娃鞋,孔初露的出現先是驚懾了一票男人,就連厲晚濤也好一下才回過神。
「找老大的。」
「美女有點眼熟。」
「老大的馬子啦。」
「什麼馬子,大嫂!」
嘰嘰喳喳,其實不是只有女人聒噪,男人也隨便就能成就一座菜市場的。
「你來做什麼?」不可能的人出現在不可能的地方,他以為眼花。
不由自主的遮住一群臭男人的眼光。這女人是他的,誰都不許多看!
偏著頭,彎彎的嘴唇帶著微笑向一票男人點頭打招呼,那笑嫵媚動人,如同盛夏冰涼的啤酒,輕易征服了所有雄性人種。
厲晚濤不用回頭去看也知道孔初露的笑靨對男人有怎樣的殺傷力。
不知道打哪來的醋罈一下打翻,莫名的血氣方剛起來。
「我們到外面談!」
他一講完,眾人絕倒,三十秒後才復活。
「老大,你嘛幫幫忙,外面日頭赤炎炎,大嫂才從外面進來,你又要她出去……」
「就是咩,也不會想想工程在進行,飛沙走石,萬一傷到大嫂嬌滴滴的皮膚就不好了。」
他實在很想把這些一面倒的牆頭草趕出去,成事不足敗事有餘,不過,畢竟同事不是做假的,風涼話說完,一個個有志一同的溜了,要是等轟炸機臨空再逃命就太遲了。
電燈泡全散,突然空蕩下來的空間遺留著刺鼻的煙味,電風扇呼呼的吹著桌子上施工藍圖一角,剛剛的紊亂好像從來下曾發生過。
「坐吧,喝水嗎?」
良心發現了嗎?孔初露挑挑眉。
她依言坐下,享受厲晚濤稀奇的慇勤。
「熙鵬打電話給我說你回來了,還受了傷,讓我來把你認領回去。」半年不見的他看起來沒什麼變化,又覺得像陌生人。
他變黑了,也瘦了,可是身體好看的線條仍然,那種會穿透人的眼光也依然灼灼,不過,傷到哪裡了,怎麼瞧不出所以然來。
「小題大做,那個雞婆的傢伙,你跟他經常聯絡嗎?」厲熙鵬,厲家老二。從飲水器裡倒了水,厲晚濤還是不習慣這樣的相處。
「熙鵬跟小三人都不錯,我們偶爾有空會約一起吃個飯,互相聊一下近況。」厲熙鵬跟他大哥很不一樣,總是不會吝嗇的付出關心和問候,不像某人新婚的第一天就逃之天天出國去了,一去,六個月。
什麼時候他們走近的?而且親近得可以互相喊彼此的名字,認真追究,她總是疏遠的喊他厲先生,好像他們只是路人甲乙。
說是好像,他也不太記得她都叫了他什麼,這跟他之前的一任未婚妻,一任老婆沒什麼分別,以前,他也很少去過問她們的生活喜怒,也許他正在重蹈某一種覆轍也說不定。
不想還好,這一想無端冒出一身冷汗。
「喝水。」
「謝謝。」她也不客氣,這一路真是渴了。
她在附近送貨,也剛好接到電話,說實在,她並不想在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跟厲晚濤碰面。
這種學大禹治水過家門而不入的男人回不回家是他的自由,反正沒有他日子也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