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離楓越聽劍眉皺得越緊。
「所以如果那丫頭不能搞定柳葉,依舊無法擔當起承繼教主之位的大任。」
「她根本就不想要這個位子。」
「就如同她當初不想拜我為師一樣,可最後她不是還是拜了嘛。」老人說得隨意。
「她會有危險。」
莫無垠揮揮大手,笑得很放心,「那丫頭是個鬼靈精,不會有生命危險的,就看她如何化解——」他的話未說完,面前已沒了人影。
輕歎聲,他慢條斯理的替自己再續滿一杯,舉杯對月,「何必如此心急呢,好歹也陪我喝完這一壺啊。」
將杯中酒一飲而盡,他望向遠處的一座帳篷,目光變得怨懟起來,「姓蕭的,紅兒死了,這次我們兩個總能決鬥成功了吧。」腦中不期然浮現一張恬靜的秀面,時間彷彿又回到了三十五年前那個飄著雨的江南小鎮。
*** *** ***
一個月後,江北閒王府。
越接近閒王府,秋離楓心頭不祥的感覺越升高,這讓他忽忙的腳步變慢,到最後幾乎是踱步過去。
門檻之上依稀可見曾經的喜氣盈門,可是守門人的表情卻十分哀愁,好像人人欠他十七、八萬兩似的。
「在下要拜見閒王大人。」
「王爺最近閉門,不見任何人。」
「為什麼?」
「王爺尚在喪女之痛中。」守門人是新來的家僕,不認得他。
「喪女之痛?」他一震。
「我們十三小姐半月前出嫁時墜崖亡故了。」
秋離楓頓時傻在當場,「她死了?」
「十三小姐真是命薄啊,好不容易出嫁,卻遇到驚馬狂奔墜落懸崖。」真是天妒紅顏啊。
他的眼神漸漸回復光彩,向守門人道過謝,轉身離開。
假的,一定是假的,他不相信。
可是,當他打聽到閒王府的十二位夫人到倚翠庵為女兒齋戎茹素,祈禱她靈魂安息,早日投胎轉世的消息後,他的心開始動搖。
他甚至還見了小蠻一面,聽她哭訴著事發經過。
「小姐……」小蠻眼眶充滿水光,哀慟不已,「小姐是為了救小蠻才死的,是小蠻笨……」
懸崖邊的風很大,吹得站在崖邊的人衣袂翻飛,長髮紛亂。
如海般深邃的雙眼定定的望向崖底,雲遮霧繞的山崖下看不清任何事物。
秋離楓已經在這裡站了一天,細雨如絲,冷風如刀,可他始終沒有動過,好似人已石化一般,任憑風吹雨打。
緩緩闔上雙眸,想像著那日飛沙走石之際,馬受驚狂奔於山道之上,而車中的她在千鈞一髮將隨身侍女拋出車外,自己卻隨著馬車一起滾落這萬丈深淵,心陡的抽緊——
*** *** ***
「嫣兒……」無盡的痛苦掩藏於緊閉的雙眸之中。
耳畔迴響著小蠻帶著哽咽的聲音,「小姐……小姐她只來得及扔我下車……馬車奔得太快……我們站都站不穩……」
爾後,柳葉帶著內疚與自責的臉浮現。
「天氣突變與馬受驚不在我們的計劃之中。」
是的,是老天開了一個大玩笑,開了一個攸關生死的大玩笑。
她安排的山賊劫財戲碼來不及上演,就掉落了這萬丈深淵,掉落的那瞬間她可有後悔?
緊閉的眼角有水滑落,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
悶雷由天邊響起,眨眼已到頭頂,一道閃電劈下,映出俊顏上的決絕。
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冽冽冷風中,秋離楓毅然向崖底躍身而下,眨眼間雲霧已吞噬了他的身影,再難尋覓。
伸手艱難的攀著峭覲上的岩石及樹木向下飛縱,當目光在大雨中看到一株蒼松枝丫間的衣襟時,他的眼睛一亮。
那是被樹勾扯住的一角嫁衣,蒼松一截粗枝被重物沖折而斷——他抬頭向上看去,只看到山間雲嵐飄浮,他的眸色為之一黯。
今日與那日的天氣十分相似,再低頭下看,更是雲深不知底,抓著衣襟的手不自覺的握緊。
越往下,秋雕楓的心益發下沉。
散落的車體,偶有幾片掛在山壁間突出的岩石之上,最後讓他看到已經開始腐爛的馬屍。
車廂翻轉,裡面的東西沒有一件是完好的,但是沒有人,這讓他的心重新燃起希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終於站到崖底,在他的身前,是車廂零碎的殘骸。
一道閃電劃過天際,右前方的草叢中一道銀光亮過,他一個箭步衝過去。
雨水沖刷過的草葉顯得青翠鮮亮,而那枚嵌著三顆拇指般大小圓潤光潔珍珠的鳳形釵則靜靜躺在草叢中。
將鳳釵握入掌中,他深深的吸了口氣,踏著滿地的雨水與泥土繼續尋著蛛絲馬跡,他該慶幸這百丈深崖之下人煙罕至,如果她還活著,必定會留下痕跡。
那是一處很隱蔽的山洞,要不是一隻兔子跑過去,他還無法注意到。
洞內很暗,他燃起了一枝火把,小心謹慎的往內走去。
山洞很深,蜿蜒曲折,卻可以清楚的看出有人住過的痕跡,這讓秋離楓的心雀躍了起來。
當看到洞底乾草堆上那件遺落的鮮紅嫁衣時,他懸了半天的心終於回到原位。
「你果然還活著。」他喃喃自語。
掃過洞內只剩灰燼的火堆與角落的一些獸骨,星目忽的一睜,走過去撿起了幾條染著暗紅血漬的布巾。
她受傷了,看布上暈染的血跡,傷得似乎還不輕。
「活著就好。」他微微閉了下眼,再次睜開時,眸底一片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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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閒王又來了啊。」
「可不是嘛,這是第九次了吧。」
「哪啊,第十次了。」
「閒王也真可憐。」
「可憐?」
「雖然有十二個老婆,可是十二個老婆都不在身邊。」
「是最近幾個月不在。」有人補充說明。
「不管幾個月,總之是不在身邊。」
「你們說,王妃回自己的娘家情有可原,怎麼其它夫人也是老將軍的女兒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