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T大的學生?」在三樓的時候,她在他背後問了一句。
「怎麼?台灣憲法有規定我不能是T大的嗎?」他知道她想說什麼。
「既然你能考上那麼好的學校,為什麼不好好唸書,要去當什麼……什麼牛郎的?」
唉,相信他,他絕對不會找一個相夫敦子型的,尤其是把自己當成兒子在教的那種……
「你要教的人是承學,不是我。」他壓抑著想吼人的衝動,不自覺地加快腳步往樓下走。
「你不是家長嗎?家長給小孩子的教育比導師給的還要重要吧?」
「承學不是小孩子。」
「但他也不是大人。」她不放棄說服他的念頭,尤其是當她知道他還是個大學生。
但是關誼彥已經不想再回應她了,只自顧自地走到一輛銀色賓士前,打開中控鎖。
「為什麼你每天開的車都不一樣?」
這個問題她想問很久了,而且他開的車一輛比一輛還高級。
「女客人借我的。」
再次提醒了璩佑貞,他一個T大的學生身兼當牛郎的事實。
「你真的不考慮辭掉那個工作,好好把大學念完?」如果她當年可以考上T大,她絕對連打工也不考慮。
「拜託,不要一直說一樣的事。」他快撐不下去了,誰快來把這只九官鳥帶走!「大學念不念得完,跟我的工作一點關係也沒有。」
「怎麼會沒有關係?」璩佑貞加快腳步,走到銀色賓士旁,與關誼彥並肩而立。「你做這工作又要熬夜、又要喝酒,又要……」她不清楚是不是需要獻身或什麼的。「這樣子你能專心讀書嗎?不可能的事。」
關誼彥吁了一口氣。他得更正,這個女人比九宮鳥還吵!
他伸手,作勢想開車門,不想再跟她爭辯。
「喂,你有沒有在聽?我是很認真的——」
忽然,關誼彥舉手越過璩佑貞的左頰,掌心貼在車上,將她鎖在他的手臂和胸膛之間。
璩佑貞倏地閉嘴了。
「我說……」關誼彥低頭俯視,目光緊緊瞅著她。「多虧有你這種老師,才會讓我該拿的獎學金都拿了,不該賺的錢也賺了不少。」
他的神情、他的注視,讓璩佑貞的心跳狂亂不已,完全忘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會惹得他做出這種反應。
「上車吧。」他收回自己的手臂,同時開了車門,「我的時間寶貴,不像你這麼閒。」
說完,他上了車。
璩佑貞還處在驚愕裡,臉頰上似乎還有他呼出來的氣息溫度。
*** *** ***
在車裡沉默了十分鐘。
「為什麼你要選這個工作?」她真的不明白。「因為好玩嗎?」
「你不煩嗎?」如果不犯法的話,他很想用膠帶把這女人的嘴封起來。
「我並不打算要勸你放棄,我只是問問而已。」像是害怕他會忽然又做出奇怪的事,璩佑貞連忙解釋。
「是是,真是太感激你了。」
「那,真的是因為好玩才去當……牛郎?」
「你說是就是吧。」
「我是很認真的在問你。」她微微皺眉,討厭他這種打馬虎眼的態度。
「我也是認真的在回答你。」他側頭瞥了旁座的人一眼,「還是你覺得我不是為了錢,而是為了要去讓女人呼來喚去,所以才去當牛郎?如果你認為這樣好玩的話,那我的確是為了好玩而選擇這個工作。」
璩佑貞花了幾秒的時間才搞清楚他在說什麼。
這個男人還真是愛鬧彆扭!
「你有這麼缺錢嗎?公立大學的學費打工就付得起了吧?」明明就是為了要賺很多很多的錢,幹嘛囉哩巴嗦繞了那麼一大圈?
「我缺不缺錢,原來你比我還清楚。」關誼彥嗤笑一聲。
「至少我還知道一個公立大學學生的支出大約是多少。」
「應該是說,你『只知道』一個公立大學學生的支出是多少。」他開始後悔答應帶她去找承學了。「你還得計算一個發育正常的男人一星期要約會四天的開銷,以及為了追女孩子而花在經營外表的費用。」
「那是你自找的。」璩佑貞不敢相信,他竟然會把這種理由當理由!
「你這樣做,跟那些為了買名牌而下海的女學生有什麼兩樣?」
「我沒說過有什麼不一樣,從頭到尾都是你在說的。」他聳聳肩。
「你有沒有想過承學會怎麼看待你?萬一他學你的話怎麼辦?」她不自覺地微微轉身,直視著駕駛座上的關誼彥。
「我沒心力去想那些還沒發生過的事。」
「你……你這樣子根本沒資格說你是家長。」
一句話還沒說完,關誼彥便提高聲量打斷了她。
「你煩不煩啊!」他轉頭,瞅了她一眼,道:
「所以我才會那麼討厭老師。掛著『老師』兩個字在身上,就自以為是救世主一樣,別人都是錯的,自己永遠都是對的……」
璩佑貞楞住,腦海裡忽然只剩一片空白。
「你覺得你在這裡用嘴巴講幾句大道理,我就能從地獄裡獲救?如果,是這樣的話,你繼續我不反對。」
怔怔的,璩佑貞一個字也說不出口了。
「不是?如果不是這樣的話,那就請你閉嘴,不要再對我說一些冠冕堂皇的話了。」
彷彿把這句話當成了結尾,關誼彥不再吭聲,璩佑貞也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兩個人就這樣保持著沉默。
直到關誼彥把車子駛進T大的附屬教學醫院院區裡——
「你是醫學系的學生?」璩佑貞大驚。
「你覺得可能嗎?」他反問。
璩佑貞靜默了。這幾天,她覺得不可能發生的事都發生了,只差還沒有人跟她說「其實關誼彥是女人」這種事。
「那你怎麼會……」她不明白他載她到醫院來幹嘛。
「你不是想知道承學去哪裡?」
忽然,璩佑貞想起他曾經說過他母親住院半年的事。
「啊,是你母親?」她轉頭,疑惑地看著他的側臉。
關誼彥沒有回答是或否,只是沉默。他緩緩地將車子駛進停車場,然後下車,一前一後的,璩佑貞就這麼讓他領著走到一個中庭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