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冠上怪人之名,十耀只能無奈地揉揉自己的鼻子。其實,他也有不得已的苦衷啊——假如他告訴她,小時候有一次被自己的親爹不小心餵了一碗壞掉生蛆的肉後,他便再也不敢吞肉下肚,她會不會同情他一點?
……恐怕不會。
在這除了熱和餓可以擊敗她,在這唯我獨大的女人眼中,他只是她那混蛋大哥的朋友、帶路的小弟、兼能讓她降溫的工具而已……唉!
忽然,空氣中傳來的一絲血腥味,讓正把吃剩的魚骨頭丟開的沙雪敏感地用力一吸氣。
同時間,十耀原本放鬆的心情也突地一緊,他立刻從地上跳起來面向南方。
山丘起伏的南方,驚恐的馬嘶、人聲、尖銳的獸吼,開始隱約可聞,而那些騷動正逐漸往這裡來。
「有麻煩過來了!」沙雪貓似的杏眼進出活力充沛的光芒,她似是享受著「麻煩」接近的痛快感,一邊慢慢地把一頭雪白長髮編束起來。
經過這些天的朝夕相處,十耀已經能瞭解她一句話、一個眼神所代表的意思——這血液裡流著好戰因子的魔女,又找到機會想活動筋骨了。
十耀回頭看著她正動手編著如雲髮絲的優哉模樣,他警告她:「這次過來的麻煩不小,我聽到一種很難纏的生物的聲音了,你要不要省點力氣,我們先到旁邊一點?」
整理好頭髮,沙雪站起來和他肩並肩,瞇眼眺望向那開始煙塵滾滾、上方烏雲一片的南方。
「難纏?」摩拳擦掌,雙眼更加明亮。「這回是難纏的生物?我更要見見了!」算起來她離開北方雪地最大的好處,大概就是讓她大開眼界,發現了許多在北方根本見也沒見過的猛獸。不過她也不是沒察覺,她身邊這小子似乎擁有一種驅避危險的本事,因為她曾無意間見到過……。
他有秘密!
這小子渾身是秘密!
但就算他渾身是秘密,她也沒有挖掘的興趣,因為對她來說,他能帶給她的用處比那還重要。
十耀想也知道他又白說了。他和她一同看向前方,陽光股的臉龐因為見到終於映入眼中的景色而微微變色——
有幾個騎著馬的人正一邊奔跑、一邊奮力保命,因為追著他們的是一大群全身覆著黑色長毛、長著獠牙、似狼似虎的猛獸。
其中兩隻黑毛獸躍上前,合力將嚇得亂竄的馬兒和騎士撲倒,人和馬絕望的駭叫、嘶鳴,即使在一團混亂中,仍顯得沭目驚心……
這時,除了追捕那些人,幾隻黑毛獸也發現有其它人類的蹤跡,它們立刻毫不猶豫脫離獸群,朝不遠處的兩個人跳去。
第一隻黑毛獸張開滿是尖牙的血盆大嘴就要咬上最接近的人類女人,不過還沒靠近便遭到襲擊——一記重拳和一個刀影劃過,那只黑毛獸隨即發出淒慘嚎吼,一陣鮮血狂噴後倒下。但它的倒下不止沒讓其它野獸卻步,反而更激發它們嗜血獸性地加速往前撲。
一場人與獸的大戰就此展開。
暗灰的天空下,手持大刀宛如女戰神的沙雪,將前仆後繼向她跳來的黑毛獸一隻砍過一隻,可這些頑劣又固執的野獸,除非連最後一口氣也失去,死絕了,否則還是繼續糾纏著人,直到對方也倒下!這就是十耀會說它們難纏的原因了。
至於打野獸、動手不行的他,除了忙著閃躲一兩隻黑毛獸對他的攻擊,還一邊搜尋那些被黑毛獸追逐的人。
另一邊那些看來只有少許基本防衛能力的普通人,已經被幾隻猛獸團團圍住,情況岌岌可危。
十耀趁空回頭,瞄了正游刃有餘把幾隻黑毛獸砍著玩的沙雪一眼後,隨即利落地避開一隻對他的臉抓呼而來的黑毛獸的利爪大掌跳到後面,很快地在地上撿了幾顆石子,然後朝那些開始把人拉下馬的猛獸一陣狠砸。
六、七隻黑毛獸通通被石子砸中。而被石子砸痛的黑毛獸毫不困難就找到罪魁禍首,其中三隻立刻被激怒地丟開那些人,齜牙咧嘴地對著向它們做鬼臉挑釁的十耀狂奔過去。
十耀成功地稍減了那些人的危機,再把這幾隻猛獸引到沙雪揮刀的範圍。
不過就在他東奔西跑、忙得不可開交的這時,另一陣震天的殺伐聲和蹄踏聲忽然自南邊出現了。
十耀訝異地望向南方,地平線那一邊出現的是幾隻身中數箭還掙扎地往前跑的黑毛獸;而在它們身後漸漸現身的數十匹人騎,則更令他驚愕了。
中箭的黑毛獸一隻隻倒地,直到最後一隻頭有一撮紅毛、最兇猛的黑毛獸也終於氣絕,那一大群騎士也已經來到這一頭仍陷入激戰的現場。
看清楚這些騎士是什麼人後,十耀微微揚起眉。
只見騎士中為首戴著金色面具的人做了個手勢,後面幾個戴著銀色面具的騎士立刻將手上的弓箭一搭、一放——幾隻正攻擊人的黑毛獸的身體瞬間被利箭貫穿,就連圍著沙雪的猛獸也全部中箭,一隻都沒漏。
那些只差一點就要死在猛獸嘴下的人們,隨即知道他們的命真的撿回來了。而原本跟在那群騎士後面,也是被救的人的同伴立即上前,所有人再見皆激動萬分。
至於沙雪,在這群戴著面具的女人三兩下以箭解決了她周圍的猛獸後,她站在倒了一地的獸屍中間,一臉狂烈神情仍未褪地看向突然出現的這群人,尤其是最前方的女人。
而她們,自然也注意到白髮女人和俊美少年不同於那些被她們救的商人。
化險為夷,又喜又悲的十幾個商旅和他們的保鏢,已經開始上前向戴著面具,宛如天降神兵的女騎士們和沙雪、十耀表達謝意。當然,因為四處行商,見多識廣,其中幾個人也從女騎士的特徵認出她們的身份。
「你們……是古加族的女戰士嗎?」一名灰須長臉的半百男人,在一陣驚喜和遲疑中,終於還是站出來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