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次碰到他,她開始確定他是每星期都來,不由得脫口問道:「咦!我聽說你們學校大考快到了,你假日不用溫書嗎?」
「你怎麼知道?」
「我有個同學的男朋友跟你同校,我從她那聽說的。」見他低頭不語,她以為他在發呆,奇怪地揮揮手,想喚回他的注意。「嗨?」
他這才抬頭。卻板著一張臉,說道:「我就是閒著沒事幹,不行嗎?」
啊?她愣住,豈會聽不出他的冷淡。不是沒見過他發脾氣,卻是第一次見他無端生氣。可是,為什麼?她說錯了什麼嗎?
「小姐,請問橡皮筋在哪?」
有客人上門,她回過神來,連忙轉身招呼對方。
那一整天,每當視線飄到對面,都只見他面無表情,看也不看她的方向一眼。她不好再主動跟他說話,就這樣納悶了好久,到了傍晚,實在憋不住了,打佯時,她溜到市場內一家傳統糕餅店買了支麥芽糖裹著酸梅的棒棒糖,繞到他家店舖後頭的倉庫找到他,叫他;「羅沐馳。」
待他回頭,她走上前,將手上的棒棒糖遞上,認真地說:「如果我有哪裡得罪了你,就用這個賠禮讓它一筆勾銷,如何?」
他瞪著她,久久,最後歎了口氣,搖頭笑道:「真是敗給你了。」
見他笑了,她這才鬆了口氣,將棒棒糖塞到他手裡。「好啦,就這樣吧。」
他接過棒棒糖,使勁將其掰成兩半。「分你一半。」
「不行。」她搖頭。「那可是我的賠禮耶。」
「你又沒錯,賠什麼禮?是我自己的煩惱而已。遷怒你,我才該道歉。」
是這樣?她很意外,倒也下介意,比較關心的是:「你有什麼煩惱?」
他不答,把只剩一半的棒棒糖從塑膠包裝裡抽出來遞給她。「喏。」
兩人抓了兩把凳子,就這樣並排坐在昏暗的光線下吃起糖來。
她從他們方纔的對話中摸索,猜道;「你是不是有課業上的煩惱?數學的話我說不定可以幫你。」
「沒關係,我有上補習班。」
「喔。」也對,他們現在已經不能互相指導了。她有點懷念地喃喃道:「唉,如果還是同班同學就好了。」
他聞言揚眉。「你也這樣想嗎?」
她不假思索地說:「當然啊!」
他笑了笑,抬頭看著天花板半晌,問道:「你們學校很多人交男朋友嗎?」
她想了想。「不多吧,我們女中又沒男同學,不過有很多拉子情侶。」
他垂眸不知在想些什麼,最後說:「其實我上的補習班教得太快,我有點吸收不良。以後我有數學問題,你要是有空,能不能幫我看看?」
「那有什麼問題!嗯……不過我上了女中以後,我爸有點緊張兮兮,每次男同學打來都問東問西,過陣子我要辦手機,到時候再把號碼給你吧。」
「一言為定。」
見他面帶微笑,她嘻嘻笑問:「怎麼樣?吃點甜的,心情就比較好了吧?」
他哈哈笑了出來。「是是是,你說得對。」
因為他贊同了她的解讀,因此她從沒懷疑過他那天陰晴不定的真正原因;不過就算她懷疑了,那當中複雜的所以然,恐怕也不是當時的她所能看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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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時的她不能看透,那麼後來的她又如何呢?
若是拿這問題問他,他只會面無表情地回答一句:「無可奉告。」然後轉身抬頭望天,以一個落寞的背影作結。
高中三年,在他刻意三不五時的保持聯繫之下,他們之間沒有因為學校不同而漸行漸遠。
但也只是這樣了。進展這種事,很遺憾並不存在於這三年裡。
而像這樣的一成不變,終於在他們高三畢業、將升大一的那年暑假,有了衝擊性的發展。
一開始,只是一通單純的電話,一通她打來的電話。
她打電話來沒什麼稀奇,只是當時他人在廁所,沒多想地就拜託來家裡玩的一個女同學幫忙接電話,跟對方說他很快就會回電。
其實那天到他家的同學有好幾個,有男有女,但事後他越想越不妥,擔心她有所誤會,所以那天他倆碰面時,他主動澄清道:「那天幫我接電話的女生是我同學,你別誤會了。」
「真的啊?我還以為是你女朋友呢。」她不知是開玩笑抑或說真的,無論是哪一種,那種漫不經心的態度都有點刺激到他。
因此他瞇眼問道:「如果我說是呢?」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為什麼要說如果?」她一臉不解。
「……因為我還滿欣賞她的,說不定以後我會追她。」這總行了吧。
聞言,她愣了愣,一時間,內心五味雜陳,好像有種奇怪的、不算正面的情緒,該怎麼形容?她想……這個這個,初次聽說一起長大的兄弟有了心儀的人,大概也就是這種感覺吧?不知該說什麼好,她邊思考邊摸著腦袋說:「欸……呃……怎麼沒聽你說過啊?」
「喂,不是這樣吧……」那反應使他懊惱又氣結,忍不住爆發了:「再怎麼說我也喜歡你這麼久了,好歹給點介意的反應吧!」
說這樣一句話,需時不超過五秒,為什麼那麼短的時間他也無法克制自己,反而被衝動駕馭了理性,其實並非不可理解。,
一方面是他們之間一直原地踏步的關係早已令他長期煩躁,最重要的原因是,暑假結束後,她就要去台中念大學了,而他則要繼續留在北部。也就是說,他們現在的聚會性質類似餞別宴,她卻沒什麼不捨的表現。
高中就算不同校,至少還在他眼皮底下,如今快南北分離了,前途茫茫充滿不確定,別說聯絡感情困阻重重,發生什麼事難保他不會最後一個才知道,說不定哪天她回家身邊就有個男友了,又怎能怪他情急之下內心話就衝口而出。
那麼另一廂,她的反應又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