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故意的一樣,她每提起一次要他放手,他就偏要黏得她更緊,這會兒整個人根本是摟著她的,伍白梅有種叫天天不應的無力感。
她應該要賞他兩個鍋貼,再狠狠踹他,可是天殺的,她只要端出準備痛扁他的模樣,他就用無辜的眼神瞅著她,一手撒嬌般的拉拉她手指,每當這時她的腦海裡就浮現一幕影像——
她這個惡主人正要對可愛的寵物拳打腳踢!這叫她還下得了手嗎?
隨著好奇的視線越來越多,再加上徐安揚擺明了就是吃定她拿他沒轍,伍白梅都快要抓狂了。
「我幹嘛落跑?這場宴會還沒結束,我還有得忙!」
「不是叫你丟給其他人忙了嗎?」徐安揚說著,轉身招來公司聘請前來張羅宴會的人員宣佈:指揮權易主,伍小姐不再有權發號施令。
「徐安揚,你這什麼意思?」她最痛恨被干涉工作。
「讓你休息啊,你現在陪我就行了。」
伍白梅立刻沉下臉。
徐安揚可以任性、可以胡鬧,反正安撫他、照顧他是她的工作,但他不能擅自認為她把工作丟在一旁可以稱之為「休息」;對一個熱愛工作的人來說,把工作丟在一旁不叫休息,而叫浪費時間。
她最討厭男人要她把工作丟下,將他們的事擺在第一位,好像全天下的女人都不會真的把工作放在比男人還重要的位置似的。
「這位是?」不可避免的,一路上當然少不了這樣的探問。其實大家早就見過伍白梅,因為她一直以總招待的身份在會場穿梭,可是徐安揚不尋常的親密舉動當然會引起所有人的好奇。
「她呀?」徐安揚第一次回應時,還想了想才回答,「可以說是照應我生活,以及我房子的女王人。」是這樣沒錯啊,他打一開始就說要她把自己當成房子的主人,而且她的大力整頓更是彰顯了她的權威,所以接下來遇到的所有人,他都不假思索地重複這個答案。
賓客們莫不一瞼恍然大悟,有些女賓幾乎是尖叫著跑開了,要不就一臉想將伍白梅生吞活剝的凶狠,悍一點的差點要架住徐安揚要他給個交代,但都讓他像滑溜的泥鰍般避開,或是三言兩語安撫下來了,在這方面他的功夫算得上是爐火純青,否則也不可能縱橫情場這麼多年還沒被潑過硫酸。
伍白梅本想斥責他滿口胡言,但因為還在氣頭上,最多對著客人端出一個不失禮的微笑,然後就不發一語。
該死的臭男人,她最痛恨男人藐視她的工作,她的前男友也是這樣……
「幹嘛臉這麼臭?」徐安揚帶著她走入相擁而舞的人群之中,輕鬆愉悅的聲音打斷她的沉思。「我們也來跳舞吧。」
「我不會跳舞。」她聲音依然冷冷的。
「我也不會,每次都亂跳。」隨便跳,警察又不會抓。
徐安揚帶著她,踏著隨興的舞步,伍白梅卻沒心情隨他起舞。
「我不喜歡別人隨意決定我何時該休息,更不喜歡有人擅自決定哪些事比我的工作重要。」她並不是工作狂,但這讓她覺得不受尊重。
徐安揚看著她,臉上不再帶有一點玩笑或無賴的意味。
「我明白,我也不喜歡別人決定我什麼樣的發明或程式才是有意義的。」
他抬手讓她在身前轉了一圈,雖然他說自己不會跳舞,但帶舞的功力還挺有模有樣的,至少他讓有些微怒的伍白梅在翩翩起舞的賓客裡看來不是那麼的僵硬突兀。
「可是你知道嗎?我很喜歡你。」
伍白梅差點絆到自己的腳。
他說啥?
她瞠大眼,覺得自己耳背聽錯了。
「很少這樣的,或者該說以前從沒有人讓我這麼覺得,我很喜歡你,把你當成我的家人。而這是我的慶功宴——我比較喜歡稱它為Patty,我應該隨興快樂地玩的場合,所以我希望你也能夠玩得開心,而不是只有我在玩,你瞭解嗎?」
伍白梅的動作有幾秒鐘像機械人般可笑,許久,她才回過神。
啊,她太大驚小怪了!她暗怪自己地想。
他所說的是家人般的喜歡,她卻胡思亂想,臉紅耳熱,真是有夠丟臉。伍白梅低著頭暗罵自己,沒有察覺她的舞伴臉上其實也有些臊紅。
冷靜下來想,她不得不承認自己真的有些感動。
那一瞬間她也察覺自己雖然熱心於工作,卻少了最重要的東西。
那就是心。
徐安揚都坦然而真誠地把她當成家人了,回顧相處這三個月來,確實也是如此,她與他同桌吃飯,他總是等她忙完了再一起用餐;他會開心地與她分享他一切的發明與異想天開,分享他發現的趣事趣聞;坦白地向她撒嬌要賴,卻也嘴甜地誇她能幹且手藝一流……
可是她到上一刻為止,一直都將這些當成「工作」。
滿嘴熱愛「工作」,可是結果「工作」對她而言依然是「工作」,沒有別的了。
管家是什麼?不是只有管事和打掃而已,「家」也包括了人,包括了心,包括了情感與依賴,而她對自己專業自豪了這麼久,自以為能力卓絕,竟然從來沒有發現這層含意。
伍白梅有些動容,心口有些酸,卻也暖暖的,感動又慚愧。
這個她一直都覺得任性又愛要無賴的傢伙,竟然不知不覺點醒了她這麼重要的道理,甚至讓她看清自己的膚淺。
伍白梅終於露出微笑,臉上寒霜盡融。
「謝謝你。」她真心地說。
從她擔任他的管家以來,這大概是她對他最正面的回應了,之前不是嫌他專門拿些無聊的瑣事煩她、妨礙她工作,就是說他比三歲小孩還番,徐安揚不禁靦腆地低下頭,頰邊梨渦又淺淺浮現。
伍白梅看著他,一陣忍俊不住,心裡卻有些騷動讓她臉頰微微發燙。
不是她發花癡,而是這傢伙一笑起來就可愛的讓人想咬一口,明明他五官就不屬於可愛或女性化的,也許就因為這樣,對比起來更鮮明,他不笑時完美的五宮顯得有些冷酷;其實伍白梅對徐安揚的「酷」是陌生的,但對其他人可不,因為徐安揚獨獨捨不得對伍白梅板起臉孔或戴上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