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他認不出每個人的長相有何不同,但每回和女友們約會時,或者他不那麼邋遢的時候,身邊的人總會情不自禁地表現出對他的欣賞和驚艷,久而久之,他也就認定自己帥到一走出門就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花了一個下午加晚上的時間,打掃完一樓和自己接下來要住的房間的伍白梅,下樓來看到的就是這景象——徐安揚欣賞著鏡子裡的影像猶如正在觀賞世界名畫一般專注出神,讓她一時間不曉得該不該打斷他的自我陶醉。
直到徐安揚瞥見鏡子裡出現在他身後的背景兼壁花。
「還沒睡啊?」他一向大方地展現自戀的一面。「有幫我準備消夜嗎?」
他轉過身,問出這句話的同時,才發現屋子似乎有些不一樣。
也不是太明顯的改變,因為他一向把客廳弄得乾乾淨淨,畢竟這裡是所有來客第一眼、也是唯一會待的地方,以他的好面子當然會打點的妥妥貼貼。
讓他覺得怪異的,是他感覺整間屋子的氣味未免也太乾淨了一點。
徐安揚忽然大步走向玄關,朝廚房和其他房間張望,接著氣急敗壞地跑回伍白梅跟前。
「你!」他指著她,瀟灑的花花公子已不復見,此刻的他像個被踩到尾巴的恐龍。「你做什麼把我房子搞成這模樣,這不是我家!」難怪他一踏進屋裡就覺得渾身不對勁!
一塵不染,窗明几淨,這還有人氣嗎?簡直像供人觀賞的樣品屋!他不喜歡這樣。
伍白梅有些錯愕,以為他好歹會感謝她打掃半天的辛勞,當然這或許有點自以為是,可是明明是他告訴她把自己當成房子的主人。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工作,這房子比垃圾場還恐怖。」差別只在於別人不會老遠就聞到那股餿味。
經過這半天的大掃除下來,伍白梅僅剩一點點對徐安揚的好感,以及被她歸類為錯覺、他臨出門前那場電力亂竄,如今已蕩然無存。
哪個女人會對一個住在豬窩的男人有好感?就算這男的長得多帥……
「垃圾場?!」對她批評自己的愛窩為垃圾場,徐安揚非常有意見。「你看過哪裡的垃圾場像我的房子這麼……這麼……」他氣到辭窮。
「這麼氣派嗎?」伍白梅挑眉,有些似笑非笑。「的確沒有,這麼氣派華麗的垃圾場,就算英國女王或美國總統家裡有專門倒垃圾的地方,一定也比不上。」
白癡都聽得出這些話有多麼的諷刺,可徐安揚的舌粲蓮花是專門用來討女人歡心的,對這種答辯一向最拙於應付,因此只能指著她的鼻子,半晌說不出話來。
如果因此讓他把她攆走,伍白梅也不後悔,要她在垃圾場工作,她還寧願去當大樓清潔工。
她實在沒辦法忍受看到髒亂卻完全不予理會。
沒錯,把她辭了吧!下午時會決定留下來就是個錯誤,這男人除了外表,其他行為習性都糟到不行,要為這樣的人工作簡直是跟自己過不去。
許久後,徐安揚的臉色卻緩了下來,爬亂一頭紅髮,像在提醒自己似的,他沉吟著,接著討好地對她笑了笑。
「我請你來又不是讓你當清潔工,你不動手我薪水照樣給你啊,所以你以後別再弄了……啊,二樓沒慘遭你毒手吧?」
伍白梅挑高一層。
慘遭毒手?說得好像她大掃除是什麼殺人放火的勾當似的。
「很遺憾,你這間房子實在太亂了,光是整理一樓就花了我大半天的時間。」
如果不是她手腳俐落,普通人大概整理到一半就投降了。
「而且身為管家就是要打理你的生活起居,我也有我的職業尊嚴,我們雖然不像你們這種程式設計師或工程師那麼有頭腦,但在跟家庭管理有關的方面也絕不馬虎。」髒亂會導致疾病和精神委靡,一個專業管家絕對不可能放任自己工作的地方淪為垃圾場。
「是是是……」聽到二樓還沒被「蹂躪」,徐安揚著實鬆了一口氣,仍然是一臉討好地道:「可是出來混嘛,我給你方便,你也給我方便,大家都方便,不是很好嗎?」這會兒他又變成標準流里流氣的口吻,簡直和小混混沒兩樣。「你只要替我買便當和消夜就行了,何必跟我房子裡的東西過不去?」嗚……光想到她不知丟了他多少寶貝收藏,他就心痛不已。
伍白梅瞇了瞇眼睛,幾乎是咬著牙道:「你每個月花五萬多塊請我來幫你買便當和消夜?」
「這很好啊!吃飯皇帝大,我請你來替我打點這皇帝般大的事,多偉大啊!」光想到他都要痛哭流涕了,每天能有熱呼呼的便當可吃,人生多美好!
伍白梅深呼吸,順了順氣後才開口。
「徐先生,我覺得這是對我工作和專業的輕蔑,就像你一個程式設計師,人家花錢卻只請你破解一個小學生都能輕鬆過關的遊戲。」她挺直背脊,不給一點轉圜餘地地道:「如果你不滿意我的做法,那麼我可以離開。」
領了讓一般白領階級欣羨的薪水,卻只是三餐買便當?這跟領薪水不做事的米蟲有什麼兩樣?對自己工作感到自豪的她無法容忍這樣的妥協。
徐安揚張口結舌,沒想到她會這麼嚴肅的回應,支吾了半晌,就像白天時他「面試」她時的情況。
有這麼嚴重嗎?他搔了搔頭。
其實……她說得也沒錯啦!只不過他一點也不介意有凱子花錢請他玩「超級瑪莉」。
伍白梅以為這下她總算可以擺脫這個住在垃圾場的懶鬼兼怪咖,卻不料他抬起頭,笑了笑。
「那好吧,你說怎樣就怎樣羅。」他迅速又換了張凝重且嚴肅的臉,「不過可不可以拜託你,我的房間你千萬千萬別動,好嗎?」
她張開嘴,卻說不出話來。
原以為他會氣得要她走人,誰知他卻反過來討好她?這男人的原則是不是太廉價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