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走到窗邊,俯視夜巴黎的繁華,更覺寂寞湧上心頭。
終於她撥了通電話,屏息期待對方接起的聲音,但是殷存義一直沒接起手機,她撥了三次都沒人應答,只好無奈掛掉。
不曉得他在忙什麼?十二月的天氣,巴黎比台灣慢七小時,這個時間他應該已經起床,準備上班去,她很清楚他的生活模式,即使前晚加班熬夜,第二天仍會準時六點醒來。
他在開車嗎?還是在吃飯?不管他在做什麼,她都想知道,更想聽聽他溫柔的聲音。
其實她可以打到他家裡或公司詢問,但她臉皮薄,做不出這種事,心想自己只是女朋友,又不是太座,這種打破砂鍋問到底的方式,她做不到。
更糟糕的是,明明是她叫他這陣子不要聯絡,結果她才出國沒多久就破功了,這下不妙,她的心根本忘了帶出國呀……
一夜難以成眠,直到第二天早上,方晴嵐再試著打男友的手機,仍是無人接聽。
她不禁擔憂起來,或許他感冒了?說不定是重病?躺在病床上吊點滴,所以沒辦法接電話?
可是他身旁有那麼多人,包括家人、管家、秘書等,一定會及時照顧他的,她在巴黎窮緊張也沒用。
沒錯,她是叫他別聯絡,但他就真的這麼聽話?不能給她一個訊息,好讓她安心嗎?但或許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只是靜靜等她想出結論,一切都是她的心慌意亂。
放下手機,她決定出去走走,不讓自己繼續胡思亂想,然而走在街頭,四處都可見情侶擁抱熱吻,博物館裡面也儘是戀人們的雕像。
巴黎為什麼這麼適合談戀愛?這裡的人都沒別的事好做了嗎?她踢著路上的小石子,胸口悶悶的。
十二月的空氣好冷,呼吸之間都是白霧,她戴著手套和圍巾,慢慢走過大街小巷,應該拍拍照、收集觀光資訊,但她冷得什麼都不想做。
她一個人在這裡做什麼?為何不讓男友一起跟來?什麼叫做她要想清楚再做決定?她明知這對殷存義是多大折磨,她怎能忍心留他在台灣枯等?他已經等了她好幾年,她還要蹉跎彼此多少時光?
閉上眼,想到他最後那表情,像被雙親丟在原地的小孩,想追上前卻又被喝令不准,她多殘忍!
腦中太多思緒翻滾,她忽然覺得好無力,找了間露天咖啡坐下,點了杯熱拿鐵,喝下喉卻還是冷。
「小姐,你一個人嗎?需不需要免費導遊?」
街上男子像蜜蜂看到最美的那朵花,一而再、再而三地上前搭訕,可惜都碰了釘子,方晴嵐以流利的法語回答:「你可以坐下陪我喝咖啡,只要付一萬歐元。」
大部分男人都會打退堂鼓,但仍有死纏不放的人追問:「打個折可以嗎?」
「兩萬。」她立刻抬高價錢,嚇壞那些膽小鬼。
唉,她這是在做什麼呢?寒冷和寂寞再次湧上,卻不是任何人都能為她解開,唯有殷存義,唯有他的手能給她溫暖。
他的愛不是驚濤駭浪,卻像堅定的潮水,每個晝夜都湧上海岸,一次又一次的證明,他深愛著。
她飛到了海洋另一端,才察覺自己一點都不想離開,陡然問,眼淚模糊視線,她懊悔又痛苦,莫非這就是愛?就是思念嗎?
老天,她為何現在才明白?難道人就是非得這麼蠢,拉開了好遠的距離,才能看清事實的原貌?
回去吧!回去吧!她的心高聲而堅定的對她說,巴黎再美也留不住她,因為她最想奔向的,就是有他的地方。
拿出手機,她準備打給航空公司,她要搭乘最快的一班飛機,回到她深愛的男人懷中。
「小姐,我可以請你喝杯咖啡嗎?」
又來了,不識相的傢伙!法文還說得怪腔怪調的,該不會連觀光客都要向她搭訕吧?方晴嵐已失去冷靜,轉過頭,提高音量:「離我遠一點!」
「我從很遠的地方飛來這裡,請給我一個機會吧!」
「存義?!」她站起身,雙手撫上他的臉,不敢相信他真的在她眼前。「你怎麼會在這裡?」
他的臉冰冰的,不知吹了多久的冷風才找到她?但他的眼神火熱,那視線讓她覺得好燙,原來她需要的不是熱咖啡,而是他的凝視。
「抱歉,我沒辦法等下去,我一定要見到你。」殷存義歎口氣,原本他答應下打擾她,讓她一個人好好想想,但他終究做不到,日夜膨脹的心慌,讓他無法保持冷靜。
「為什麼?」她可以清楚感覺到,他心跳得好快,全身都緊繃著,這是為了她嗎?
「我怕你想得太透徹、太理智,就決定不讓我愛你了。」這一路上,即使坐在頭等艙,有許多影音娛樂和美食佳釀,他仍覺心神不寧,彷彿囚犯在等法官的宣判,決定此後的世界黑白或彩色。
再不見到她的話,他恐怕會被自己的焦慮逼瘋,就算她會生氣、罵他不守信用,他無力阻擋自己。
「傻瓜!」她不只是罵他,也是罵自己,怎麼兩人都這麼傻?要是能坦率點,不要想那麼多,他們早就可以相愛相守,何必繞了這麼一大圈?
「對不起,我知道我該給你空間和時間,可是我快瘋了!告訴我,你到底做了什麼決定?」不管是什麼答案,他都不會放棄,只怕免下了要心痛。
她不直接回答,反而改問:「你怎麼找到我的?」
「我想你會住在最棒的飯店,所以把五星級飯店都找了一遍,才在附近的咖啡廳發現了你。」
「真聰明。」不愧是她愛上的男人。
「可惜你住的飯店客滿了,我得去找別家飯店。」他決定了,她要度假多久,他就跟著住多久,否則巴黎的男人這麼多情,他有責任保護她的身和心!
「何不分享我的房間呢?」
「可以嗎?真的可以嗎?」他驚訝不已,一向冷靜的她怎會主動提出邀請?要知道這可不是親人或朋友共住一間房,他們是男人和女人,而且是被愛情弄得很傻的一對男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