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心!」舒菲亞的雙手獲得自由後,立刻拉出口中的手帕,擔心地叫道。
「往前跑,不要回頭。」程昊沉聲說道,語氣裡濃厚的命令意味讓舒菲亞很自然地聽命轉身往前跑。
她這輩子從未感到如此害怕過,恐懼與緊張牢牢掐住她的心臟,然而,自她身後傳來的打鬥聲和慘叫聲,又使她忍不住擔心地回頭看。
一回頭,只見虎幫護法和其中一人已經倒地動也不動,程昊利落地將另一人手中的尖刀奪下,反手刺入那人身上——
剎那間,鮮血的氣味充斥在空氣中,令人作嘔。
那一眼,讓她的呼吸完全凍結,連尖叫都無法出聲,只能怔愣踉蹌地靠向牆壁,生動的雙眸中如今只剩驚懼。
持續了一個星期的浪漫美夢在此刻完全粉碎。
程昊鬆開尖刀的把柄,將那人往後一推,那人重重地倒地。他望向她,黑眸殘留著些許暴戾。
陰影下的他慢慢走向她,黑色的衣裳看不出血漬的顏色,但他手上還殘留著斑斑血跡,顯然是倒下那三人所濺出的鮮血。
舒菲亞發現他朝自己靠近,渾身不由自主地開始發抖。現在,她不再覺得他是擊敗火龍英雄救美的王子,反而像是從地獄角落走出來的魔鬼。
她想跑,但雙腿彷彿在地上生了根,無法移動。此刻,他們距離那麼近,可是她卻恐懼得不敢看他,只是緊盯著他手上的血。
程昊在她面前停下,她美麗臉龐上的深刻恐懼令他心頭一刺。他朝她伸出手,想安撫她的恐懼。
舒菲亞驚嚇地看著他那只染血的手逐漸靠近自己,突然從失魂中回過神來。
「不要碰我!」她尖叫著,用力撥開他的手。
這一次不需要程昊的命令,她使勁沒命地逃離那條黑巷,將程昊遠遠拋在身後。
方纔所見的恐怖景象,不停地在她腦海中重演。
她怎麼會傻氣地對程昊有任何幻想?他是龍幫老大,是黑街之王,不是什麼屠龍救美的白馬王子。
即使她聽說過不少關於黑幫的事,但從不曾真正瞭解身處其中是多麼可怕,才會如此愚蠢地激怒虎幫護法。如果能夠再重來一次,她會在遇上虎幫護法的隔天便辭去酒吧的工作,搬離此處。
豆大的淚珠自她眼眶落下,她呼吸急促,左腹部因跑步而發疼,但仍沒有慢下腳步。
親眼看見有人在她面前被殺死,令她內心的激動久久無法平息,她只能捂著嘴,壓抑下強烈的反胃感。
遠遠地,警笛的聲音劃破寂靜的夜空,大概是她剛才的尖叫和打鬥聲,驚動了公寓裡的住戶,有人打電話報警。
那程昊……舒菲亞慢下腳步,隨即又搖搖頭。他一定也聽到了警笛聲,會自己離開的。
她不想,也不敢再回到那條街。
龍幫老大殺了虎幫護法,這事非同小可。雖說除了她以外,好像沒有其它活著的目擊證人,但誰曉得夜色中是否有其它窺探的目光?此事若傳了出去,勢必會引起兩個幫派的火拚。
況且,虎幫裡頭,說不定還有別人知道虎幫護法今天來尋她晦氣。如今虎幫護法出事,一定會與她聯想在一塊兒,無論如何,虎幫都不會放過她。
她要趕快回家,收拾簡單的行李,連夜逃離這裡。雖然捨不得拋下她和媽咪曾一起生活的房子,但是,她必須離開……
第三章
當舒菲亞氣喘吁吁地跑到家門口,赫然發現有一個男人站在那兒,她如驚弓之鳥地停住腳步。
舒利文疑惑地看著眼前的女孩,她滿臉淚痕、氣喘吁吁、髮絲凌亂、衣衫髒污,可說是狼狽至極。但是,他還是很快地認出她是他女兒。因為上回林先生給他的照片,他已經看了不下百次。
「你是誰?」舒菲亞警戒地退後兩步,已經做好準備如果他是來抓她的,就要逃到鄰居家裡。
舒利文先前演練過許多與她相認的不同場景,卻完全沒料到會遇上現在的情況。她像是從哪兒逃亡出來一樣。
「我……我是舒利文,是從台灣過來的……」舒利文用英文說道,正琢磨著該怎麼說明他和她的關係時,便被舒菲亞的驚喊打斷。
「舒利文?」舒菲亞重述一次這個藏在記憶深處的名字,定近一些,上上不不打量對方。「你是舒利文,我的……父親?」
父親這個名詞,對她而言非常生疏,講起來也異常彆扭。
「嗯……恩雅有跟你提過我?」舒利文見她認得自己,難掩欣慰,忙著解釋道:「我找你們很多年了,直到最近才得知你們的消息,也知道恩雅去世了,現在只剩你一個人過日子。」
舒菲亞看看他手上的行李箱,再看看那張與她有幾分相似的臉龐,已經有幾分相信他的身份。而且,他稱呼她媽咪為「恩雅」,在多年以前,媽咪就把這個名字改掉了,這附近沒有人知道「恩雅」這個名字。只是一下子發生那麼多事,她的情緒太混亂,腦於無法正常運轉,對於這位突然出現的「父親」,仍感覺不到什麼其它的情感。
「我們進去說吧!」舒菲亞拿出鑰匙打開門,讓舒利文進去。然後,她謹慎地將門牢牢關上,把所有能上的鎖都鎖上了。
「你發生了什麼事,為什麼看起來那麼狼狽?」
舒利文疑惑地問,隨手將行李放在玄關,環顧著佈置溫馨的小客廳,注意到擺在矮櫃上頭恩雅母女倆的相片,內心悵然若失。
「這說來話長,我必須在今晚離開這裡,否則會有大麻煩。」舒菲亞急切地說明,先到廚房的流理台前洗把臉,然後從當作玄關與客廳隔間的大櫃子裡拿出一個大背包,冰冷的雙手因緊張而微微顫抖著。
她一轉頭,正好瞧見舒利文以一種充滿感情與遺憾的眼神看著媽咪的相片,她停下動作,這一刻,已經完全相信他是舒利文,但她還是無法開口喊「爸爸」,無論如何,現在他對她而言,只是一個陌生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