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源看著她臉上倔強堅定的神情,心裡暗暗歎氣。自從父母過逝,她就變得更獨立,甚至有點離群索居,無論什麼事都不讓任何人插手。
他咬著牙,斂下眼裡的關心,轉身離開。
宋雪薔看著他的背影,明白他是為她好,但是她不能放下那個人不管。
她看到事實真相,並且受到很大震撼,而且她隱約感覺到,那個失憶男子好像除了她以外對任何人都保持著距離與戒心。
所以不管別人說什麼,她都要好好的照顧他、守護他,畢竟失去記憶,什麼事都想不起來,那是多麼可怕的感覺;然而一旦恢復記憶,想起那駭人的飛車慘禍,又會在心裡留下什麼樣的創傷?
她的心因為他的這些奇異經歷而莫名絞痛了起來。
明媚的陽光透過窗戶,徐徐射入簡樸乾淨的房間內,也喚醒了在床上熟睡的男子。
他睜開眼,看著四周已經陳舊的傢俱,還有窗台上朵朵搖曳的紅花。
「醒了嗎?」房門被悄然推開,宋雪薔清麗素雅的容顏出現在門口,笑容比花兒還燦爛。「你每天都很準時醒來,七點鐘,不早也不晚,你都算好時間的嗎?」她腳步輕快地走進房裡。
男子只是搖了搖頭,然後坐起來。
「別動,小心。」她架好一旁的輪椅,推到他面前。
「我自己來。」依舊是淡淡的聲音,他們相處這半個月以來,他都是用簡短的話語來回答她。
宋雪薔心裡有些洩氣,自從他搬到她這裡後就變得很疏遠客氣。
昨天他右手的繃帶已拆除,醫師直誇他有很強的恢復能力,現在除了右腿依舊行動不便外,生活基本上已可以自理。
瞧,現在右手已恢復得差不多,他又在跟她「客氣」了。
「你的右手頂多只能做些抓握練習。」她扶起他身體,幫助他坐上輪椅。「有什麼好逞能的?被我照顧讓你覺得很丟臉嗎?」替他調整好坐姿後,她故意笑謔地看著他打石膏的右腿。
男子的身體似乎有點僵硬。「我只是失去記憶,但基本的自尊心還是有,我們非親非故,你還這樣好心的照顧我,我很感激。」
她抬起頭,與他冷漠的眼眸對視,那雙深如黑潭的眼,實在教她無法看透。
宋雪薔沒再說什麼,直接把他推到浴室,像往常一樣將他的盥洗用具放在他面前,然後就走出浴室,關上門。
他是個天性驕傲的男人,對於假手他人的事都會感到彆扭和憤怒。第一天帶他來梳洗的時候,他就對她說他還有左手和左腳,這些事他自己會處理。
「你應該知道,照顧你並沒有給我帶來任何麻煩,你是我見過最聽話的病人,吃藥睡覺,什麼事都不需要操心。」站在門口,宋雪薔輕聲說道。
「現在天氣炎熱,你的房間裡又沒有冷氣,但你從來不會抱怨;每天不管我做什麼菜,也不知是不是合你的口味,你都會很快吃完,所以到現在,我還是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不喜歡吃什麼。」她說這話時,嘴角的笑容有點苦澀。
「你不喜歡麻煩我,所以總是避免和我接觸,凡事都要依靠我讓你覺得憤怒和挫敗……不過這樣的日子不會很久了,只要你恢復健康,隨時都可以離開,也不會再看到我。」
她感到相當沮喪,心裡窒悶,知道自己不應該和他說這些話,畢竟人家是個病人,何況他不抱怨不吭聲,那她還有什麼不滿呢?是因為這樣的相處方式和想像中完全不一樣,所以他越是表現疏離,她就越感到沮喪和難過?
浴室裡的他沒有任何回應,一如往常地保持沉默,直到十分鐘後,浴室的門被打開,他自己小心的推著輪椅走了出來。
「吃飯吧!」她逕自將房門打開,走出他的房間。
算了吧,反正他只是一個陌生人,她根本都還不知道他的名字,所以也不用為了這種事而感到不開心,她幹嘛在意那麼多?
今天吃的是簡單的中式早餐,清粥小菜再配上自製蛋餅,他面前還放著一大杯牛奶。
「你做的飯菜很可口,每一樣都很好吃。」
原本一直低著頭,毫無胃口的宋雪薔,忽然間聽到他的聲音,微微一頓,這才抬起頭,無聲的望著他。
他略顯清瘦的臉上露出一抹笑容。「雖然天氣很炎熱,但是你也拿了兩個電風扇放在房間裡,我還有什麼可以抱怨的?」
她繼續沉默的注視他,訝異他原來也會說這麼長的語句。
「我並沒有不想看到你,反而因為每天可以都看到你,才更讓我覺得安心。」他說完後就低下頭去。
他臉紅了?宋雪薔不太確定自己的眼睛,可是他的話卻已經深深的刻到了她心裡。
「既然這樣,為什麼這半個多月來你都不和我多說話?」宋雪薔咬著唇,聲音裡有詰問也有委屈。
他再次抬起頭來,深邃的眼眸裡閃爍出真誠的光芒。「你有些話還是說對了,我不想太麻煩你,對你來說,我是個突忽然闖入生活中的陌生人,但對我來說,你卻是我在這個世界上唯一認識的人,你並沒有任何義務和責任要照顧我,如果我還對你要求,我會看不起我自己。」
「可我一點也不覺得麻煩,你不和我說話,反而會讓我覺得你在討厭我,才會這麼冷淡。」聽到他坦白的陳述,她總算感到好過一點。
「我也不討厭你。」對於宋雪薔會有這樣的想法,他似乎也感到吃驚,微微皺起了眉。「我怎麼會討厭你呢?這個世界上我唯一認識的人就是你……」他放下手裡的筷子,眼裡掠過一絲寂寥和迷惘。
「既然如此,你就不要整天擺出一副拒我於千里之外的樣子,我很想做你的朋友,而不是什麼『救命恩人』,你和我在一起不用這麼拘謹,真的。」她希望走進他的內心裡,希望因為有她存在,他不會感到孤獨和彷徨,最好是兩人可以無話不談,彼此傾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