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抱歉,我不是不想說,而且大家多少會對這個有點忌諱。忘了從什麼時候開始了,那座湖好像出了事,村裡人的迷信又多了一條,就是絕對不靠近那湖,而且……這裡的習俗就是人死了一定要分開埋,也就是……」
說到這裡,段林頓了頓,看到黃石赫然蒼白的臉色之後,知道他確實看到了,於是便繼續說了下去:「也就是分屍。」
眾人頓時「啊」了一聲,聲音有恐懼,有驚訝,有不敢相信……
「村裡的迷信,就是如果不那樣的話,屍體晚上會……詐屍!」
看著那些臉上稚氣猶存的青年的臉,段林將快要喝完的茶杯放在手心,繼續開口:「當然,這或許只是迷信,不過你要知道鄉下的人都很迷信,他們的信仰就是祖祖輩輩流下來的這個,不會改變,所以……今天這件事也不會改變。」
「他們不會讓你們下水的,他們自己也不會。」
「這麼久了,楊志華他應該已經……總之,你們今天先休息一下,我們明天想想辦法。」
「你說要學長就那麼泡著?!」陳漸東激動地喊了出來!
靜靜地看了一眼對方,段林淡淡地開口:「也只能這樣了,不是麼?」段林轉身離去,關上門的同時,關上了學弟們責備的目光。
坐在屋內唯一的椅子上,看著椅子上自己小時候頑皮留下的刻痕,段林陷入了回憶……
其實不去那個湖,有著自己的私心。段林心裡非常怕那個湖。
不知道是不是每個人都會像自己這樣,有一個地方,一個事物,放在心裡小心翼翼地不敢去碰觸。
段林曾經有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恐水症,非常嚴重,嚴重到連洗澡都無法完成。
那是小學時候的事情。住在村子的墳場旁邊,加上性格自小的沉默寡言,段林注定交往不到同齡的玩伴。那時候段林是喜歡那座湖的,每天坐到湖邊,玩著自己的遊戲,天黑的時候回家。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某一天,段林記得那是一個晚上,自己下午將東西忘在了湖邊,因為是非常喜歡的東西,所以即使天黑了、孩子心裡很害怕也要去取,然後那一天,他認識了自己人生裡第一個朋友。
那個孩子是從外面的世界遷過來的,是城裡人。那是個很笨拙的孩子,每天髒兮兮的,不經打理的頭髮長得蓋住了整張臉,八歲了卻還說不大好話,但是和段林卻成了好朋友。
大概大家都因為她的笨拙和骯髒不願和她在一起,是段林慢慢教她說話、告訴她要把臉洗乾淨……兩個人約好一起去上學,上學前要洗得乾乾淨淨,可是就在第二天早上的時候,段林得到了噩耗。
那個孩子昨天死了,溺死,去湖裡洗澡溺死的……
成為朋友的事情是秘密,連外公也不知道,所以外公自然也不會知道自己恐水症的由來。
每個噩夢都要過去的,為了讓自己好起來,外公會強迫地將自己的頭往水裡按,那時候段林就會拚命地掙扎。
有一次外公成功了,將自己的頭按了下去,水盆裡的水很淺,可是段林卻好像看到了深深的水底。水底……有水草。纏住了自己,無法脫身。
聽說那孩子溺死的原因,也是被水草纏住沒有上來。是不是自己害死她的?如果不是自己要她「清洗乾淨」,她就不會下去那片湖,也就不會死去。
段林心裡一直這麼想。罪惡感,小小的孩子耐不住那種壓力,於是段林將它深深埋進了心裡。
強迫與水接觸,過了半年,段林的恐水症總算治好,不過游泳卻是再也沒有過的事情,從此那座湖就成了段林的禁地。
每次看到水的時候,段林都會想起溺水。
溺水是什麼樣子的感覺呢?
一定很難受。被水包裹住,看到頭頂上有光可是上不去的絕望,不能呼吸,水大量地灌入口裡、肺裡,直到完全陷入黑暗……
事情已經過去很久了,段林以為自己幾乎已經遺忘,今天楊志華的事情卻讓自己把它回憶起來。那是一種很古怪的感覺,茫然,帶著化不開的憂傷……怔怔望著天花板,看了看表,段林暗暗下了個決定。
這才發現門口站著的,面無表情的人赫然是段林。
段林歎了口氣,反手握住了陳漸東手上的手電筒,「走吧,我陪你們去。」
段林接下來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關掉了每個人手上的手電筒。
沒了手電筒的光明,周圍一下子變成原始的黑暗,安小楠不滿地叫了出來:「你關掉手電筒,我們怎麼走?」
段林卻只是頓了頓,「我帶你們上去,開手電筒的話說不定會被村民發現,如果被發現的話,別說我們要做的事完成不了,恐怕我們都會有麻煩。」一句話,原本還有異議的影協會員乖乖地收起了手電筒。
第四章 湖下
今天月亮非常的小,傳統上說來就是陰氣最盛的一天,今天上山,不知道是凶是吉。這座山白天都是一個忌諱,晚上更是。
段林知道,會在晚上上山的,只有死人和運屍人。真是不祥的兆頭。
磕磕絆絆,幾個人終於到了湖邊,經過白天的事情,原本應該美麗的夜湖景色,現在眾人心裡只有恐怖。
「接、接下來我們……」看著晚上黑洞洞的湖水,大頭張的聲音也有些顫抖。
「接下來我們下去,誰會游泳?」段林平靜地問。舉手的人有三個:陳漸東,黃石還有杜曼。
「我也會,這樣好了,我們幾個會水的男生下去,其餘的人在岸上接應。」說完這句話,段林和黃石互相點了點頭,開始脫衣準備下水。
陳漸東盯著湖水有些猶豫。看著他的表情,段林幾乎想要讓他留下不要下水,他的心情段林可以理解,畢竟這麼晚下水,就是村子裡最熟練的運屍人都會膽怯,何況這些人?
不過陳漸東最終咬了咬唇,還是麻利地脫衣服,甚至第一個跳下了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