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這就是吉川孝太郎控制百合的秘密,也是百合理在眼底,始終不肯透露的驚懼。
暴力,肉體暴力。他打了她,只要她不「聽話」,他就毆打她。
一腔熱血直住心口沖。就為了他那些骯髒又見不得人的利益交換,他居然打百合?他饒不了他,絕絕對對饒不了他!
冷御覺將百合圈入懷裡。一遍又一遍地托著地的長髮,用體溫暖熱她。
該死的吉川,即使只是出現在她的夢中,就足以讓她渾身發涼了。
「從現在起,有我保護你,百合,你安全了,讓我保護你。」
他一遍又一遍地吻著她的臉頰,吻去她的淚水,感覺到嬌軀在他的撫慰之下,掙扎不再,抖顫變弱,她漸漸變得柔軟、溫暖。
他將她放回床上,她的啜泣只剩下輕微的抽噎。
她本能地偎向他,靠在最溫暖的地方。
夢中的百合才經歷過最可怕的回憶,每一件都曾發生在她的生命中。此刻在她面前的是黑暗的甬道,她聽見冷御覺的聲音在另一端呼喚著她。
她的身前,足漆黑的一片;她的身後,是張牙舞爪的回憶。
她想要快樂。她想要安全、她想要放鬆過日子,她不想要天天抽緊了神經,咬著指甲,等待可怕的事什麼時候到來。
所以,她必須勇敢地奔過暗黑渾沌的甬道,奔向冷御覺。
她做了,而她也撲進他的懷裡了。
「乖,沒事了,都過去了,百合,都過去了。」他仍溫柔訴說。
百合長舒一口氣,神思仍在夢境中。
就在他放下心,正要擁著她要重新人眠的時候,她幽幽一喟,說了句極其清晰的夢囈——「不,還沒有過去,還不算過去。」
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背脊一涼。
百合與冷御覺同床共枕的事兒,在最短時間內,傳遍整個別墅。
即將舉行婚禮的氣氛,喜洋洋地傳遍各個角落。
大部分的下人很快就接受事實了,唯獨收拾房務的金莉不能接受。
她雖是冷宅下人,卻收受「維明頓伯爵第一順位繼承人」喬安娜的賄賂,負責通風報信。
自從少爺和吉川百合在一起後,便再也不看別的女人一眼,我行我素的羅蘭夫人也不曾登門致歉,讓喬安娜一票千金小姐不知如何再上門。
如此一來,來自喬安娜那方的「外快」就硬生生被削減了。
金莉愈看百合愈不順眼。早上收衣服去處理的時候,硬是粗魯地將一套冷御覺買下的和服從特製衣架上狠狠拽下,隨便塞進洗衣籃裡。
當她抱著洗衣籃,人搖大擺地下樓時,正巧被百合遇上。
「金莉,等等!」她看首被塞成一團的加賀友禪,好不心疼,忙攔下。
更衣室裡的每件和服,都是冷御覺為了迎接她而搜集的極品,每一件都飽含了他的心意,怎能隨隨便便任人破壞?
金莉假裝沒聽見,繼續抱著洗衣籃,喀登喀登地下樓,往洗衣房走去。
百合衝口而出:「金莉,我叫你站住!」
這聲輕喝頓時讓整個空間安靜下來。就連在一旁插花的羅蘭夫人、等候指示的管家、晃來晃去的野玫瑰,也被這乍聽軟無力道的輕喝給震住了。
在場所有人都靜觀其變,饒是老油條般的金莉,也不得不停下腳步。
原本在樓下的百合迭步而上,洋服的剪裁讓她的動作輕盈不少,轉眼間,她已經來到金莉面前。
「請把洗衣籃的和服拿起來給我。」她有如初生之犢,瞠圓了眼睛。
「抱歉,恕難從命,我正要拿去清洗。」金莉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這種質料的衣服,不能水洗。」百合態度堅決。
「哦——」被一個日本小女人教訓,真是窩囊!「那我會送去乾洗。」
百合併沒有對金莉的不耐煩感到生氣。「這連乾洗都不可以。」
「天底下哪有這麼奇怪的衣服?不過就是一件普通的衣料。」金莉見當家主母還在一邊觀望,不想讓她以為自己沒有工作能力,強自辯解。
「你上回已經洗壞了一件京友禪,我不能讓你再洗壞第二件。」
「我這次又不一定會洗壞。」金莉咕噥。
百合看了她一眼。她並沒有怒目而視,也不曾杏眼圓睜,更投出半句責備,但那清清淡淡的一眼,立刻令頂嘴頂個沒完的金莉閉上嘴。
金莉只覺得自己像是被定住了,不知不覺地從洗衣籃裡取
出和服。
百合一把抽走,從她身旁走開去,一向挺直的背脊看來多了幾分威嚴野玫瑰與羅蘭夫人互看一眼,都挑挑眉,靜觀其變。
金莉猶自嘀咕:「哼,才多了個野玫瑰小姐撐腰,脾氣就蠻了起來!」
百合的腳步頓了一頓。
「就算你跟少爺睡在一起,也不能穩固你的地位,擺什麼臭架子?這裡還不是你當家做主呢!」
「還有嗎?」百合淡然發問。
金莉想回嘴幾句,卻發現自己無可發揮了。
百合直言:「我不必當家,也不必做主,更不需要誰替我撐腰,你弄壞了我最珍貴的東西,就是你不對,沒要你賠,你該慶幸了。」
她不慍不火地續道:「以後,未經允許,請不要進我們的房間。」
「我們的房間」指的自然是她與冷御覺歡愛的小巢——主臥室。
她逕白上樓,清理和服去了。
過了約莫半小時,羅蘭夫人差管家去請百合到日光室喝午茶。
百合剛處理完衣物,便匆匆趕往日光室,像這樣鄭重的邀請,是她搬來之後的第一次。
她站在日光室門口,細觀動靜,就連野玫瑰揮手招呼她,她都不敢應。
「百合,過來喝茶。」終於,羅蘭夫人下了懿旨。
「是,夫人。」她規規矩矩地踏進去,規規矩矩地入座。
「你們結婚前,還是叫我『伯母』吧。」羅蘭人人若無共事地撫了撫領口,讓管家斟茶,眼神並沒有看著百合。「婚後,再叫我『媽』吧。」
她驚訝地抬起臉。自己……被認可了?「夫人,難道就因為我說了金莉幾句,就……」這是她唯一想得到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