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真的死了。」百合眼中充滿自責。
「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在意?」在他看來,那不過是吉川的鷹犬。
「換你告訴我,死了一個人,你怎麼能這麼無動於衷?」激切之下,她反而口齒伶俐了起來。
「他的死是咎由自取,醉酒鬧事根本就是自找——」
他還沒話完,百合便急急否認:「武忠哥不會做這種事,一定是……」
她忽然停住口,不說了。
他眼神一銳,口氣卻變柔,直逼重點:「一定是怎麼樣?」
百合側過身去,讓他知道她恐懼沒關係,但她不想讓他看出她的慚愧。
萬一他看清了,一定會發現,她不如想像中的美好。她為了貪圖自己的幸福,不惜拿別人的生命來換,而且還是她以前最親近的人……
「百合?」他很溫柔地喚。
然而,她不回頭,氣氛僵持了很久。
不想在他面前承認,她究竟有多虧欠這些人,百合只能任性地要求一次。「你到底可不可以把以前伺候我的人接過來?」
冷御覺不置可否。
「就當是為了讓我心安,你也不能為我這樣做嗎?」她耍賴地問。
她得到的,是沉默的回答,許久以來積壓的不安終於爆發開來。
「我討厭你、我討厭你!你把我從家裡硬拉出來,你根本沒給過我準備時間!」她用力拍打他的胸口,情緒瀕臨失控。
「準備?準備根本來不及,你清楚當時情況有多緊急。」他僵硬地說道。「況且,我給過你選擇的機會。」
這些她都知道,這一切都不關他的事,但是、但是……
她不是故意要對他發脾氣的,但她心情好煩,他是唯一可以包容她鬧情緒的人;如果她要任性、發脾氣,他也是她唯一想發洩的對象。
「對,你給過我選擇的機會。」她跌坐在床邊。「都是我的錯,如果我當初不是那麼欠考慮,他們就不會為了我而……」
要她怎麼想?只要一想起,這段時間的歡樂,都是用人命去換來的,她的心就罩上一層惡寒。
「那不是你的錯。」冷御覺在她臉上看到罪惡感。
「那什麼才是我的錯?」她飛快反問。
「你什麼錯都沒有。錯的是你父親,他沒有人性,為了財富權勢,利用女人,使她們懷孕。那些貧窮而美麗的女人以為為他生下孩子,就會飛上枝頭當鳳凰,但其實不是。」
「不然呢?」她對父親在外的情形,是否為她添了其他的兄弟姐妹,根本一無所知。
「這些女人被佔了便宜,懷孕所生的孩子都被吉川孝太郎帶走。她們有些貧病交迫而死,有些活F米丫,卻沒有錢跟他寧丁監護權官司,只能忍氣吞聲,而她們生下的男嬰都被送進育幼院,女兒則全部成為他手中的棋子。他才是不可饒恕的罪人!」
百合聽了,反而釋然,充滿了罪惡感的釋然。
多麼幸好!她跟玉子姨雖然不能相認,至少還能生活在一起。
「但武忠哥是因我而死的。」她不能原諒自己。「那是父親的懲罰,你懂嗎?每當我不乖、我做不好什麼事,他就、他就……」
「打你。」他果斷地接話。
百合愣了好一下,都沒說話。
「……你怎麼會知道?」說出這話時,她幾乎要厭棄自己了。
到這時候,她還是不肯承認自己的卑劣。已經失去一條人命了,她居然還為了保持在他心目中的形象,而選擇不說實話!
「每個晚上,你都作惡夢了,你在夢裡哭泣、求饒。」他瘩啞低語。
「每當看到這樣的你,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嗎?」
他走過去,伸出大掌,暖暖地貼住她的臉頰。她痛苦地合上眼眸。
「到底你心中還藏著什麼秘密,讓你睡正我懷裡,仍不能放心?」
知道他的臂彎不能給她滿滿的安全感,他感到前所未有的挫敗。
所有世俗的成就,他部不在乎,他只在乎這個小女人。
她想了一下,仍軟弱地搖搖頭,避開話題。
「就算是為了讓我心安,你也不能把玉子姨和早苗他們帶來這裡嗎?」
她張著大眼,不讓淚水流下來。
那些人都不是好東西,他不可能引狼入室。冷御覺果決地搖頭。
「就算你要天上的月亮,我都會想辦法摘下來給你。但如果是吉川家的人,只有你需要被拯救,我也只想拯救你一個人,其他人一概與我無關。」
百合絕望了。她主動離開大掌的貼撫,翻身上床。
「我累了,想早點休息。」她把自己縮成一團。
「百合?」他靠過來,她卻閉上了眼。
她知道冷御覺說到做到。如果他說了,寧可摘月亮給她,也不願答應她的要求,那她就真的無法靠他來保護其他人。
如此一來,該怎麼辦?她的頭好疼……
冷御覺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便逕白去沐浴了。
他知道,他的拒絕一定會讓百合失望。不過,這只是短暫的過渡期。
一旦他找出吉川孝太郎搞鬼的證據,攤給她看,她就會知道,她根本無需為吉川屋簷下任何一個人操心。
幾天內,冷御覺連續出示間接證據,證明武忠的死亡充滿疑點。
就在百合漸漸相信,武忠的死亡若不是造假,就是純粹的意外之後,她在梳妝台上看到了一個信封。
在她到庭院去散步之前,那個信封並不在那裡,因此她好奇地走過去,拆封來看。
信封裡頭有四張照片,她看了之後臉色頓時發白。
第一張照片,是武忠的牌位。第二張照片,是片桐躺在床上,頭綁滲血的繃帶,身上插了各種各樣的管子。第三張是早苗背部佈滿鞭痕的模樣。第四張是玉子姨的照片,看似正常,但臉部卻被打了個紅色的叉。
一張紙條夾雜其中——
你知道該怎麼做。
她委頓在地。父親出手了!他先致武忠哥於死地,然後讓片桐伯受重傷,虐待早苗,下一個要對付的就是玉子姨了。那是她的……媽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