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時沒了反應,直到水龍頭的水嘩啦嘩啦的流出,冷卻了她發燙的手。
「你在發什麼呆?」抓著她手的人說了話,而她驚覺到……是他。
「ㄛ?」轉過頭,她看見他就站在她身後,而且為了抓住她的手,他的身子幾乎貼著她的背。
一股沒來由的火熱從她腳底往上急竄,不一會兒,就燒到了她的頭頂。
「真是的!」他濃眉一叫,「你在想什麼?」
看著她被熱水燙得紅通通的手,他心頭湧上一種沒來由的憐惜及不捨。儘管說話的口氣還是一如平常的冷肅,但卻聽得出其中隱隱約約有著溫柔。
「我……」
迎上他憂急懊惱的目光,她心頭一悸,飛快地把臉轉了回來。
她發現自己在發抖,她的身體、她的心都因為他的靠近而顫抖著。
想到她剛才進到公司時,他那冷冷的、淡漠的目光及態度,再對照他此時的憂急關心,她的心更亂、更慌了。
「三……三宅先生的茶包不能浸太久……」她一臉著急。
聞言,暮人眉頭一擰,瞪著她。「你還想著茶包?」
「浸久了會澀的……」她怯怯地說。
聽她這麼說,暮人一臉的難以置信。他真想不到她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擔心茶包浸久了不好喝。
「你是太盡職,還是……」他簡直不知道該怎麼說她。
「我……」看見他懊惱的神情,她羞紅臉。
這時,有人走了過來,他反射動作地放開了她的手,腳步一跨,走到了旁邊——
「ㄟ?」走過來的是三宅,看見美紀站在水槽前衝水,他疑惑地問;「音無,你在做什麼?我的茶呢?」
「你的茶……」她關上水龍頭,打算跟他說明。
這時,已經退到旁邊的暮人,突然一個箭步上前。
他重新扭開了水龍頭,以近乎命令的口氣說道:「繼續。」
「啊?」美紀一怔。
「繼續沖水。」他說。
見狀,三宅一臉迷惑,「到底是……」
不待他說完,暮人把茶杯裡的茶包跟茶水一起倒掉,然後將空茶杯塞給了三宅。
三宅接下了空茶杯,滿臉狐疑。
「她燙傷手了,要喝茶自己泡。」他一臉的懊惱不悅,頭也不回地走開。
三宅一臉茫然地看看空茶杯,再看看乖乖地繼續沖水的美紀。「這……他……這小子吃火藥啦?」
美紀聳聳肩,露出「別問我,我也不清楚」的表情。
*** *** ***
偌大的辦公室,只剩下美紀一個人,因為其它人都進了經理室開會。
看著自己還有點紅、有點灼痛的手,她不自覺地想起了他。
在她被熱水燙到的當時,他的語氣、他的眼神、他的表情……那是一個她從未見過的他。
她從來不知道像他那般冷漠的人,居然也會有那樣的神情。在那一瞬間,她有一種被呵護著、寶貝著的感覺。
但,可能嗎?總是惜字如金,甚至連正視她一眼都吝嗇的他,為什麼會在那時候露出了那樣的表情呢?
「唉……」不自覺地,她又盯著自己的手看。
真是奇怪,怎麼被他抓過的地方比被熱水燙到的地方還熱、還燙呢?如果那時拉著她的手到水龍頭底下衝水的是別人,她會有這樣的感覺嗎?
不,不會。這答案是肯定的。
就因為是他,她才會如此的慌、如此的羞、如此的……
她無法形容這種感覺,也從未有過這種感覺,她幾乎可以肯定一件事,那就是……她的心被他攫住了。
突然,經理室的門開了,與會的人魚貫地步出經理室。
她不敢轉頭去看,因為她知道暮人也在其中。在這之前,她總可以自然地、自若地面對他,但現在……她心慌得連看他一眼的勇氣都沒有。
「小美。」此時,京極夏彥來到她桌旁,一臉關心地問:「聽說你燙傷了手?」
她抬起頭,訥訥地回答:「嗯,是啊。」
「唉呀,」他一副憐香惜玉、百般不捨的模樣,「真是太可憐了,我看看……」說著,他自然地拉起她的手。
她一震,連忙將手抽回。「沒……沒什麼。」
京極夏彥的反應跟平常沒什麼兩樣,但此刻,美紀卻莫名的覺得渾身不自在。
她想,一定是因為暮人。看見京極夏彥拉她的手,他是什麼想法呢?
「京極先生,」這時,三宅跟幾名工地主管都挨到她桌旁,調侃著:「很心疼吧?你的小美燙傷手了。」
「是啊,我真是捨不得啊。」京極夏彥搗著胸口,一臉憂仲。
「京極先生,三宅先生,你……你們在胡說什麼?」美紀尷尬得想找個地洞鑽。
她知道暮人還在,也知道他一定都聽見了,看見了。
「瞧瞧,她害臊臉紅了。」大剌剌又沒神經的三宅哈哈大笑,「怕什麼羞?誰不知道你跟京極先生要好啊,哈哈……」
「三宅先生……」美紀羞惱地瞪著嘴巴像大喇叭般亂說的三宅,卻拿他一點辦法都沒有。
其實他們不是第一次拿她跟京極夏彥開玩笑,但從來沒有一次讓她如此難堪、如此羞惱。
事情根本不是他們以為的那樣,所以她也就不曾認真地否認過。她想,大家應該也知道她跟京極不是那種曖昧的關係,這麼說只是為了捉弄她。
同事之間說說笑笑,大家高興就好,她也從不計較,但現在她……
「小美,」在大家的起哄下,京極夏彥像是配合演出般地笑說:「既然大家都知道,我們就認了吧。」
「什……」她氣呼呼地說:「京極先生,怎麼連你也……」
突然,一陣椅腳拖地的尖銳聲響打斷了原有的喧鬧——
那聲音來自暮人的座位,而大家也不約而同地轉頭看他。
此時,他一臉冷肅地站起身來,「我先去工地了。」說罷,他像一陣風似的離開了辦公室。
大夥兒狐疑地看著他。
「他今天是怎麼了?」三宅先生疑惑地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