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笑白沒再理他,迅速走進讓他思念不已的揚州城。
當年他倆一路歷盡干難萬險,等回到揚州時已經入冬了。第二年還沒開春,他就被毒醫看中,抓去強收做徒弟,從此再也沒能踏進揚州城一步。
可是在這一千多個日夜裡,他從沒一刻忘記過悅寧,更沒忘記過位於埂子胡同那個清貧卻溫馨的家。
是這一切支撐著他,讓他熬過毒醫的試煉。
而現在,他就要回家了!
正值七月制粉時節,就像寧兒所說的那樣,連街上的青石板也帶著香味兒,不知在這些香味兒裡可混有郎家的粉香?
四年裡的濃烈思念如陳酒,越沉越醇。
「寧兒,我的寧兒……」低喃她的名字,梅笑白歸心如箭。
他加快前行的腳步,很快的離開熱鬧的主街,拐向一條小小的岔路。轉過幾個彎,大約一盞茶工夫,就能看見那條熟悉的小胡同了。
他記得很清楚,郎記粉鋪就在埂子胡同的中間,總共只有四塊門板的門面,小得一不注意就可能會忽略,但只要走到胡同口就能聞到郎家香件那種獨特的奇香,因此常常會有人循著香味而來。
「寧兒,笑白哥哥回來了!」才走到胡同口,梅笑白就忍不住大喊起來。
他期望著能夠看見她飛奔著迎出來的身影,可是等了一會,別說是看見人了,就連記憶裡的香味兒也沒聞到啊!
難道是家裡出什麼事了嗎?一想到這,他就心急如焚。
梅笑白一口氣跑到胡同中間,郎記粉鋪依然在,只是油漆剝落的門板緊閉著。
「我回來了,寧兒,你快開門啊!」他一邊拍門一邊大喊。
可——裡面沒有回應。
「裡面有沒有人?我回來啦!」梅笑白提高了嗓門。
還是沒有回應。 」
「寧兒,難道你還在氣笑白哥哥的不告而別嗎?我可以解釋的,寧兒你快出來啊……」他一邊敲門,一邊衝著裡面大喊。
可是他敲了好久好久,連手掌都敲痛了,除了灰塵被敲下一堆之外,門裡還是一點動靜也沒有。
「我說你別再瞎費力氣了,裡面早就沒住人了。」驀的,身後響起一個聲音,是隔壁鋪子的人跑過來阻止。
「沒住人了,怎麼會呢?」像是有一大盆冷水兜頭澆在他身上,梅笑白這才注意到郎記的門板、窗戶,甚至是招牌上都掛滿了蜘蛛網,確實不太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你知道他們是什麼時候搬走的嗎?」
「好像已經快四年了吧!我記得那年到春天還在下雪,而且雪不得特別的大。」鄰人回憶道。
「怎麼可能?」寧兒說過要將郎記粉鋪發揚光大的,怎麼可能丟下粉鋪離開呢?梅笑白越想越覺得有蹊蹺,眉心不由深鎖。
「唉∼∼說起來這家人也真夠倒霉的,當家的男人死在外面,連個屍骨都沒能運回來:養個女兒呢!好端端的又瘸了一條腿;再後來這家娘子又病了,差點就死掉了……」鄰人沉浸在往事中,兀自在那兒絮絮叨叨。
「胡說,怎麼可能差點死掉?!」梅笑白攫住鄰人的肩膀,大聲咆哮。
他的師父毒醫脾氣古怪、為人刻薄。當年為了收他為徒,甚至說出諸如「如果不馬上跟我走,我就毒死郎家母女」之類的話;可是不能否認的,他的醫術絕對是一流的,照理說他既然開了藥方給娘,就不應該治不好啊!
「你、你、你就別再問我了,我、我什麼也不知道。」鄰人被他凶神惡煞的樣子給嚇到,一顆腦袋搖得像搏浪鼓似的。
「好,其它的我都不問,你只要告訴我她們搬去哪裡就行了。」梅笑白按捺住脾氣的問。
「我不知道啊!」
「你不知道?!」他的臉色難看得像要殺人。
「這、這胡同裡沒人不知道啊!她們好、好像人間蒸發了一樣,再也沒出現過。」鄰人結結巴巴的解釋。
「人間蒸發?!」怎麼可能!
「真、真的,我沒必要騙你啊!」鄰人趁他失神的時候狠命掙開他的手,一溜煙逃回自家鋪子去了。
「你別走啊!我還有話要問你……」梅笑白立刻追上去,可「砰」的一聲,他高挺的鼻子差點被鄰人合上的門板給夾住。
「你走吧!其它事我真的不知道。」鄰人只敢隔著門板回道。
梅笑白只得垂頭喪氣的回到郎記粉鋪前。隔著門縫往裡面張望,他發現裡面雖然塵土滿地、蛛網密佈,可是器具什物都還在。
郎家家境貧困,如果是搬家的話不可能丟下這些東西不要啊!他心裡納悶極了。
他隨即問遍整條胡同,得到的說法也和先前的鄰人差不多,只有一個人提起在她們母女失蹤之前,曾經看見陌生人來過,而這是唯一的線索。
該死,她們究竟去了哪裡,為什麼就不能等他回來呢?
梅笑白雙手抱頭,沮喪極了。
*** *** ***
孫家大宅,正堂。
「孫老太爺,這回你該相信我沒有騙你了吧!」一名長相英俊可態度輕佻的年輕男子,一臉得意的道。
「一樣,真的一樣!怎麼可能會一樣?怎麼會……」老人顫抖著雙手,聞聞蘇家的香粉,又聞聞自家的香粉,越聞臉色就越難看。
「制粉的人我也已經帶來了,這回你們孫家該痛痛快快的認輸了吧!」年輕男子——蘇詹元一把拖過躲在身後的悅寧,讓她站在孫家人面前。
「啊!」悅寧的右腿明顯不便,被他這一拉差點摔倒,而孫家人怨恨的目光更是讓她心情沉重。
蘇老爺給的時間太緊迫,而孫家的秘方又太複雜,她根本不可能在規定期限內將秘方完全破解出來,所以她只能取巧。
她所制的那盒香粉雖然乍聞和孫家的香味一樣,可是聞久了就會發現這香粉的後味和孫家的還是有些差別。只是這差別非常細微,一般人可能根本發現不了,但是想要瞞過制了幾十年香粉的孫老太爺卻有些困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