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來不及告訴趙凱音更多的話,他的部下已出現,橫亙在兩人中間。
「丹楓,你快去準備吧!」他露出了無意多談的神色,當著她的面,自顧自的與部下商量行走路線。
他是在忽略她的感受……葉丹楓忍住歎息,捧起他送的衣裳走回房。
她已成功打入他的天地,瓦解他的防範,埋伏在他身旁,使他萌生了照顧她的念頭……但她感覺不到一絲一毫應有的得意。
因為她一定會離開這個想要收留她、照顧她、保護她的男人,她會遠走高飛,留下他慢慢去發現——她的騙局、她的偽善、她的下良。
趙凱音的心是否會因她而再次受傷?
葉丹楓走到房內,桌面已擺好溫熱的食物,她全無食慾,腦中淨是不安與歉疚,反覆拉扯著她以為不存在的良知。
現在走還來得及嗎?
若再待下去,她也會愈陷愈深吧?
只是救命的藥快到手了,她怎能一無所獲,提前離開?
「沒想到我居然想要醫好他的心病……」葉丹楓不可思議的苦笑,自己從未出現過的醫德,竟為趙凱音而誕生了。「莫非我也病了?」
*** *** ***
同一時刻,隔壁房內——
部下跪立案前,向趙凱音小聲的稟告道;「方纔尋獲一名山寨女眷,從她口中得知山賊是受到威脅,不得已而攻擊主上,並且擒拿主上回寨,也是遵照他人指使。」
「果然有幕後黑手……怎麼停著不說了?」
部下警戒的瞧了瞧隔牆的石壁,似乎在防備隔壁房中的女子。
趙凱音發覺有異,心跳一快,「與她有關?」
部下戰戰兢兢的將山寨女眷所知的情況,前因經過詳細說明一番,總結道;「若無差錯,那位『指示者』的身份就是……隔壁房裡的姑娘。」
趙凱音默然無語,聆聽著整個事件的內幕,漸漸的感受到他不久前目睹的希望與光芒,正一點一點從他的天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更強烈的黑暗!
「主上?」不要用那麼可怕的眼神看他啊……小部下很想逃開。
趙凱音自認有一顆勇於接受事實的心,也經歷過無數打擊而不畏艱險,但這一次,他難得想逃避,求證般的再問部下,「你們確定得到的消息切實無疑?那山寨的女眷是否有問題?」
「……已多次查核過,沒有差錯。」節哀順變吧!主上,您把賜予您災難的罪魁禍首當作寶貝一樣接回來安置在隔壁了。
趙凱音有些恍惚,慢慢起身出門,部下的身影像空氣似的,不在他眼裡。
他的意識破碎一般拼湊不完整,唯一清楚的只有——這些日子以來,他被他以為天真無邪的人耍得團團轉的認知。
葉丹楓,連名字是真是假,他也不清楚。
他無法相信這世上競有如此心機險惡的女子?
趙凱音止步在房門口,慢慢敲門。
不消片刻,門開啟,換上新衣的姑娘探出身,朝他微微一笑。
她的笑容比月色還明媚,她的眼睛比月光更晶瑩,整個人閃閃發光,令恍惚的他愈加迷亂。
「衣裳非常合身呢!」葉丹楓回身拎起小包袱,走向趙凱音,一副伴他走天涯的暢快模樣。「怎麼了?」
他望著她的熾熱目光,令她覺得有些異常,卻也激盪著她不輕易動搖的魂魄,為之搖擺。「別這麼看著我啊!」
她難為情的摸摸袖子,抓抓髮絲,兩人相處這麼久了,她清楚自己長得不錯,但他應該已看習慣了,怎麼此刻會萬分「著迷」的看她?
趙凱音淡淡的笑,柔和的面容未有變化,依然目不轉睛。
互相凝視間,葉丹楓有種被他吞噬的錯覺……他此時的目光甚至比傳說中的肌膚之親、肉體結合,更令她印象深刻。
「該起程了吧?」清清喉嚨,她別開視線,不自在的問。
「嗯。」他握住她的手,不露痕跡的試探她的脈門,探究不出她有無功夫的底細。「丹楓。」
「何事?」她瞥了瞥他不斷用力的手掌,一股躁熱之氣湧上心房,被他鉗制的手腕散發出太過灼熱的溫度,使她覺得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套住了。
「這個名字是真的嗎?」趙凱音和藹的問。
「嗄?」她錯愕。
他毫無情緒,如同靜止的湖面,深不可測。「我不希望連對手的姓名都不曉得,葉丹楓。」
這個男人……已知道了她的異常?
葉丹楓怔了怔,不狼狽、不緊張、不害怕,只是惆悵。
這麼快他就發現了?
霎時間,諸多人手湧入庭院,阻斷了出口,包圍了她。
「第一次行騙能熬到今時,成績算是可觀了。」葉丹楓無意識的自一百自語。
再多給她一點時間,即可取得藥物,功德圓滿,為何只差一步距離就到終點的她這麼不幸,在大功告成前夕——功虧一簣?
「你完全不辯解、不澄清?」趙凱音未料到她會大大方方的承認。
「唉!你這人,該說是感覺敏銳,或是防衛心重呢?要瞞過你可不容易。既然你對我已有成見,我再解釋什麼也是徒勞的,你不會再相信我了吧?」
她無所謂的態度,再次令趙凱音大開眼界。
「葉丹楓嘛!確實是我的名字。」她屬於沒沒無聞之輩,報上真名,趙凱音也不會曉得是誰。
「那麼有哪些是假的?」
「真要追究嗎?」葉丹楓垂下濃密的眼睫,遮蔽眸中情感,讓始終盯著她的趙凱音無法讀透她的心。「我可不希望令心靈脆弱的你,對人性更加失望。」
忽地,狂笑聲從趙凱音咽喉深處湧現,看著眼前冷淡、自我,無視世俗規範的女子,他不可遏制的笑,笑自己的愚蠢。
當初他怎會覺得這個女人天真無邪、單純可愛?「你一直在玩弄我嗎?」他的情緒稍微失控了。「竟敢玩我……」
「這句話好像失身的貞潔烈女在責備欺騙她的浪蕩子。」她不想看見趙凱音受傷,不曉得如何解決當前的困擾,只能假裝不在意,披戴著鎮定從容的面具,保護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