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同一時間,解彥廷就醒了過來。
他是淺眠的人,早在時靖儀進病房時,他就醒了。
他只是假寐,原因是他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兩人獨處的時刻。
然後,當她偎在他胸口時,他恨不得伸手攬住她,卻還是硬生生的壓抑住這份渴望。
他們之間已經夠複雜了。
他看著極沒安全感的她窩在牆角,解彥廷的心揪疼著,卻只能眼睜睜的讓自己心疼下去,不能開口喊她、伸手抱她。
如果這樣能讓她得到平靜,他是該走得遠遠的,小心收拾好滿溢的思念,不該再去打擾她。
她是個堅強又勇敢的女子,一定能處理好這段不該有的愛戀。
一整天下來,他滿腦子都是她蒼白虛弱的臉色、空寂落寞的眼眸,差點壓抑不住向她飛奔而去的衝動,只想給她一些力量。
但不管再怎麼渴望與心痛,他依然只能遠遠看著,不敢伸出手去爭取她。
時震遠給了他全新的生命,不但養育他長大成人,還讓他遇到時靖儀這個迷人的女子,光是這一點,他就不該辜負時震遠的交代。
能待在自己心愛的人身邊,是很難得的一件事,畢竟有些人連守候的機會都沒有,想念更是一種奢求。
只要能看見她,知道她生活過得怎樣,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能這樣……就夠了。
正當他努力說服自己的時候,窩在牆角的時靖儀竟不安的騷動起來。
「爸,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我竟然會……有那麼可怕的想法,對不起、對不起……」
時靖儀兩手環住顫抖的身體,覺得好冷,一股惡寒由體內散開,寒透她的四肢百骸,自責感再度將她淹沒。
解彥廷一驚,心臟差點被嚇得躍出胸口,他望著她驚喊——
「靖儀,時靖儀……」
但她卻像是完全沒聽到,纖細的身子不停打顫,小手緊握成拳,無助的哭出聲來,不知道該如何表達積壓在內心深處的不安。
「爸、爸……對不起、對不起。」她無助低喃,雙眼緊閉,小臉泛出薄汗,思緒在惡夢裡輾轉。
這裡為什麼這麼冷?為什麼?
她在黑暗中抖瑟,虛弱的身體猶如大海孤舟,怎麼都靠不到岸。
沒有熟悉的體溫,沒有渴望的溫柔,她只有一個人,而且以後都只有她一個人了。
胸口好痛,她覺得自己就快要死掉了。
下一秒,一股熟悉的男人氣息湧進鼻端,炙熱的體溫將她緊緊包圍,也把她從惡夢中拉了回來。
時靖儀渾渾噩噩地睜開眼,再次看見他擔憂的面孔,便想也不想地撲進他的懷裡哭泣。
「我只剩下你而已,求你不要離開我。」她啜泣著,無法想像獨活的日子,生命裡若是沒有了他,只會是無止盡的孤獨與折磨,她無法承受。
「不要、不要離開我。」她軟弱的靠在他懷中,尋求溫暖的依靠,淚水就像斷了線的珍珠,不爭氣地往下掉。
「別哭了。」解彥廷看著她,心疼得無法壓抑,她今天所流的淚水,比她一生中所流的還多。
「我夢到了爸爸,夢到他出車禍的畫面,也夢到他指責我。」時靖儀驚慌地抬起頭,散落的黑髮映襯著她蒼白的小臉,驚慌的眼裡有著急切,更有著不安。
「不會,你是董事長的寶貝,他不會怪你,更何況,這不關你的事。」解彥廷不停說著,雙手握成拳頭。
他克制著不去碰她,不去擁抱她,但是她看來那麼無助脆弱,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昏倒,他心裡有著酸澀與疼痛,只能拋下一切,緊緊地擁抱她,給予她支持與力量。
「是我的錯。」時靖儀娥眉緊蹙,痛苦地說著,緩慢地搖頭,眼神空洞地看著遠方,像是失了魂。
解彥廷在心裡暗咒幾聲,知道她需要好好休息。
「你去床上躺好,不要窩在這裡,這樣根本沒辦法休息。」解彥廷難得霸道的命令著她,半使力地將她拉往床的方向。
「我不要、我不要……我睡不著,我不要睡。」時靖儀仰頭望著他,表情儘是無助。
看著她驚惶的臉,解彥廷心裡不住掙扎,想起她在睡夢中嘶喊,表情因惡夢而驚慌,他的心就有著說不出的不忍。
幾秒鐘後,他撫著她的發,輕聲問道:「如果,我陪你睡在床上,你是不是就能睡著?」
時靖儀愕然地仰首看他。
「如果這樣你才能睡得著,我會陪你的。」只希望她不要再哭了。
時靖儀微楞,好半晌都在恍神,感覺他胸口的溫柔,輕柔的撫觸,她的心泛著淡淡的幸福,幾乎想沉淪在他懷中。
任由他牽著她的手,時靖儀不再掙扎,讓他安撫著她,在病床上躺下。
他側躺著,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她的手則圈住他腰際,傾聽他的心跳,就像纏綿一生一世的愛侶。
「好好睡一覺,有什麼事,明天再說。」解彥廷撫著她的發,將她更往自己的懷裡帶,不管自己身上也是大傷小傷,任由她弄痛他的傷口。
這些痛跟她的淚比起來,根本微不足道,為了她,他可以忍受。
感受到他的溫柔,時靖儀終於在他懷裡放鬆,閉上眼,呼吸逐漸平緩。
夜,更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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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不容易才閉上眼休息,但頓失父親的打擊與心痛,仍舊讓時靖儀在天亮前睜開了眼睛。
一睜開眼,就瞧見他近在眼前的俊顏,她一怔,感覺他的手仍固定在她的身側,像是很不願意讓她離開。
她的心酸酸的……
如果,他真的對自己有這麼強的佔有慾那該有多好;如果他不要一天到晚,只想著要把她推開,那該有多好?
她楞楞的看著他,不由得怔仲起來。
太多的如果都是不成立的,她黯然歎口氣,莫名的想哭。
他對自己真的很好,可惜那只是暫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