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貴勸阻的話語,讓裴徹稍稍恢復了下理智,但他仍未放過那名男人,奉送他一記無敵鐵拳,連同桂貴也打飛出去。
「便宜了你。」甩掉手上腥膩血痕,他嫌惡地看著那男子倒臥在地昏迷不醒。
裴徹想起方才受傷的女子,他才回頭,那張和墨兒相仿的玉貌花容,再次撞進他心版裡。他愣了好半晌,沒想到他竟在一日之內,連遇見她兩回,這樣的緣分未免太過巧合。
鳳笙痛得連坐起的餘力都沒有,秀媚的容顏扭曲成一團。
她沒料到客人竟會對她動粗,手臂上的傷口痛得她連爬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強忍椎心刺痛,也顧不得自己僅著貼身兜衣,她滿腦子想的是:鴇嬤嬤鐵定會怪她不好好保護自己,竟在身上留下傷痕。
「你還好吧?」他蹲下身去,檢視她身上的傷。
「你快走……別留在這裡。」她仍痛得皺眉,但見出手相救的是他,反倒開口催促他離去。「趁現在沒人發現,趕快帶著你的手下離開玉樓春。」
「我幫你療傷。」裴徹一貫冷淡,未將她激動神態看進眼底。
「死不了。好痛……」鳳笙固執地爬坐起身,卻又跌回原處。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她本以為只是小傷,卻沒料到連臂膀都脫臼。
濃眉一抬,裴徹將她抱上軟榻,單膝跪地檢視她哪裡還有傷。
「為什麼還不走?再不走,你準會惹上麻煩。」鳳笙見他一臉專注在她的傷,口氣不免放軟了。
「我天生擅於解決麻煩。」還好她只有左臂遭碎片劃傷,真是不幸中的大幸,比較麻煩的是右臂脫臼了。
「那傢伙是誰?值得你這麼害怕?你忍耐些……」在動手取下殘留她臂上的碎瓷片前,裴徹瞧了她一眼。
「你不曉得剛被你打飛出去的人,是何方神聖嗎?」鳳笙驚恐地捉住他手腕。
「喔,難不成大有來頭?」他總算正眼望她,未察覺她眼底洩漏的慌張,是為誰而起。
「他是晉王爺的長公子趙瑞!」瞧他打得人家連原本的樣貌都看不出來,這下婁子捅大了!
「哦?真的假的?」裴徹這會兒才意識到先前被自己揍飛的人,原來是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他就是那惡名昭彰,揮金如土,不務正業的敗家子?」
見他接連好幾個卑劣的形容,鳳笙不禁頭大。「你難道不覺得害怕?」
「是有一點。」
裴徹聳聳肩,不置可否,也不知是否為真心話。
「忍耐點,痛就喊出聲,別悶著。」他話聲甫落,迅速取走嵌在她血肉內的碎瓷片,讓鳳笙冷不防倒抽一口氣。
「有沒有絹帕?」他問。
「沒有!」見他置若罔聞,忍著疼,鳳笙氣得大吼:「你到底走不走?」
「這不是嗎?」抽掉她塞在腰間的絹帕,裴徹為她纏上止血。
「你究竟在固執什麼?你不走,難不成想等晉王爺登門找麻煩嗎?」鳳笙更是氣極敗壞。「逞什麼英雄?我又沒拜託你出手相救?就如同今早一樣,或許會有比你武藝更高強的人擒下那小賊,你又何必讓自己身陷危險。」
見她吼得淚水都快奪眶而出,裴徹才知她為他緊張,頓時某種困惑的情緒盤旋在胸口,可彼此交集不過片刻,更是個陌路人,為何他竟將她放進心底?
「你還不快點走,走啊!」鳳笙推著他,怎奈他不動如山,教她無可奈何。
「我今早若不插手,那名無辜稚兒準被你壓死,再不然賊人若僥倖逃命,橫屍街頭的就是你。」裴徹為她抹去懸在眼角的淚,再強調一回。「若我未出手,現下躺在那的準是你,這樣清楚了嗎?」
「我的命沒那麼值錢,不會有人心疼。」落下不服輸的淚水,她仍嘴硬。
「見死不救,不是我的作風!」裴徹鮮少遇見有人在自己眼前落淚,這雖讓他有些手足無措,可表面上卻是風平浪靜。
「你總有一天會被你那滿腹的俠義心腸給害死。」
「倒在那兒的跟屁蟲也常這麼說。」裴徹朝桂貴倒地處聳聳肩。
繼而,他大掌輕觸鳳笙無外傷的臂膀,怕疼的她直閃躲。
「過來,我只想幫你將臂膀接起。」
她搖搖頭,謝絕他的好意。
「快走吧,別管我了,麻煩一惹上,不會那麼容易脫身的。」
「我不怕。」他淡道。
「可我怕。」鳳笙苦笑著,語調頗無奈。「和我這個聲名狼藉的煙花女子扯上干係,只怕會壞了你名聲。」
「我的名聲,沒一天好過。」裴徹將她按進自己懷裡,決意要幫她療傷。「長痛不如短痛,若真是怕疼,就咬住我的肩頭。」
鳳笙愣了好半晌,好半天才抵在他的胸膛上,啞聲開口。「何必把你多餘的同情,施捨在錯的人身上?」
她話裡的輕愁,裴徹聽進耳裡,臉上平靜,心底卻起波瀾,他冷淡地道:「咬住我的肩頭,要不會咬傷你自己。」
淚雨遭他的衣衫吞噬,鳳笙忍著不想哭出聲,頭一回有人朝自己伸出友善的雙手,著實令她感動不已。
但是,又能如何?她不想沉淪在他的溫柔,然後隔天眼睛一睜又回到現實,倒不如一開始什麼都不曾擁有,也好過事後徒增傷感。
見她無任何動靜,裴徹並未動氣,依舊緊緊擁住她。
「我不值得……」鳳笙抖著身,緩緩咬住他的肩。
「別把自己看得太輕賤。」他話說一半,使勁一托將她膀子接上。
鳳笙咬著唇,痛得她淚眼汪汪,大眼罩上水氣,略略哽咽。「謝……謝謝。」
裴徹揉著她的肩臂道:「好些沒?」
「沒事了!快走吧!」鳳笙勉強扯著笑,掩飾心底的激動。他待她太好,好得教她以為這輩子不會再有人對她真心真意付出。
裴徹不動聲色,悠閒得好似不當成一回事,緩緩鬆開手,抹去她眼底的淚。
抬起螓首,他溫熱陽剛的氣息,近得和她的呼吸糾纏不清,成了曖昧不明的情愫,嫵媚的大眼蒙上淡淡水氣,看來太過迷離神秘,裴徹不由得想湊近一探究竟,馥郁的清香意外地教他跌入某種奇異的漩渦裡,他很想就此離去,卻身不由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