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芯……」佟老闆俊眉微蹙,不喜歡聽見她這種悲觀的語調,忍不住踏步向前、想好好安慰她。
「佟老闆!」水芯提高聲音,以前所未有的堅決嗓音說道:「算我求您了,不要再靠近我,我的身體真的開始不對勁了,我知道我就要像過去那樣開始犯病了,若是……若是我真把什麼怪病傳給您了,我寧願一頭撞死在這裡算了!」
「好,我不靠近你。」佟老闆輕輕歎了一口氣,跟著說道:「但是你得答應我一件事,將這瓶藥留著,身體只要一不舒服就含著,絕對不能逞強,知道嗎?這藥是我特別為你準備的,每天我會派人送來一些,你一定要聽我的話,知道嗎?」
水芯一雙眼悄悄從被子裡探出,凝視著佟老闆始終充滿溫柔關心的眼,只覺得雙眼一熱,差點就要眨出淚水來了。
「水芯,你安心待在這裡,給我一點時間,我會想出幫你治病的方法。」佟老闆開口,一心想讓她放寬心休息。
「沒關係,佟老闆您真的不需要再為我費心了。」水芯搖搖頭,在被子裡擠出一抹比哭泣還要難看的笑容。自己的身體自己最清楚,此刻身體虛脫無力的感覺,就是過去每每要發病前的症狀。「為了大家著想,您就暫時別管我,只要我不見人,就不會把病傳染給其它人,那位為我送飯的小哥,以後也別讓他來了。」
「不吃飯怎麼可以?這樣吧!我讓他將飯菜放在門外、不進閣樓,但你一定要吃東西。」佟老闆提出交換的條件。「你聽我的,我才願意聽你的。」
「……嗯。」好半晌後,水芯才哽咽地點點頭。
「躺著多休息一會,我明天再來看你。」佟老闆扯開淡淡的笑容,不厭其煩地反覆交代道:「我留給你的藥丸,「不舒服就吞一顆,記清楚了嗎?」
將全身縮在被子裡的身軀用力點頭,卻是怎麼也不願意再探出頭。
佟老闆無奈,最後只得轉身離去,就在他伸手欲關上兩扇木門的時候,他隱約聽到了水芯幾乎細不可聞的喃喃自語。
「不怕……不怕,就算又回到過去那樣的身子,也沒什麼好怕的,老天爺已經夠仁慈讓我遇上了佟老闆,已經讓我過了三年的好日子。夠了、夠了,不能再貪心了,再貪心會受天譴的!」輕輕的、小小的聲音像是在為自己打氣,卻又盈滿了怎麼也隱藏不了的哽咽。「不怕不怕……水芯不怕……這裡的人都是好人,水芯你要記住,就算真染了病、也絕對不能害人!嗯……絕對不能再害人!」
佟老闆聽了,心裡充滿了自責,忍不住想折回去安慰她,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最後只能輕輕一歎,踩著沉重的步伐離開了。
「今天鋪子提早結束營業,我一個客人也不想見。」踏出無憂閣的佟老闆,隨手喚來一名侍從下達命令,跟著轉身離開了。
「是。」少年侍從急忙答應。
在水月鏡花工作這麼久,所有人都知道白天的老闆性子溫良和善,臉上總是盈滿了笑容。現在雖然是白天,卻還是第一次見到老闆心情不好,垮著一張臉哩!
「怎麼了?老闆剛才說了什麼?」其它的少年侍從見同伴聽完老闆的吩咐後,困擾地搔著頭,認為老闆定是派下了什麼為難的事情。
「老闆說把大門關上,今天不營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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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時左右,天色將暗未暗,佟老闆獨自一人留在閣樓裡頭,俊美的臉上毫無表情,只是靜靜地凝視著桌上的一面銅鏡。
一面不過瓷碗大小的銅鏡,泛黃的鏡面映照出的不是佟老闆的倒影,而是一些變化萬千的影像:襁褓中不停啼哭、稚嫩小臉長滿了紅色疹子的嬰兒;頭上綁著兩條小辮、渾身上下都長了膿瘡的小女孩;瘦瘦小小裹著大人舊衣、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小女孩;還有緊緊將自己縮在牆角、捧著長滿詭異黑斑的手掌,低聲哭泣的少女……銅鏡裡一幕接著一幕,一幕換過一幕,全部是過去發生在她身上的真實遭遇。
她那小小的身子究竟承受了多少不屬於自己的傷痛?她不知道原因,也不明白為什麼?
透過銅鏡,他看見她原本一雙澄澈的眼睛,慢慢的、一點一滴的失去了光彩,當最後一絲光點隱去的同時,她一雙眼就像是已經乾枯的井水,空空洞洞的,什麼都不剩了。
「水芯……」佟老闆放下銅鏡不忍再看,嘴裡輕輕吐了一口氣。
銅鏡放平的瞬間,原本浮現的影像就全部消失了,過了好一會,鏡面再次出現了畫面,不再是水芯的影像,而是一張和佟老闆一模一樣,俊美無儔,但眼角眉梢盈滿了惡華氣息的男子。
「你這蠢蛋,你認為這世上真有兩全其美這種好事嗎?」銅鏡裡的男子邪氣森森、戲謔無比地開口了。
第四章
銅鏡突然發聲,佟老闆斂下眼、俊顏微惱,沉默地起身望向窗外,看著天空灰黑的色澤像是一塊鋪天蓋地的布簾,一點一滴地染黑世間所有景物。
就算你背過身子還是聽得見我、我也一直存在,又何必裝模作樣呢?銅鏡裡的人似笑非笑地開口。
「你出來做什麼?!」佟老闆背對著銅鏡,語氣淡淡的,擺明一點也不想和他說話。
你問我出來做什麼?嘿……自然是想看你束手無策、煩惱憂心的模樣。嘖嘖,我告訴你,不用白費心思了,虎獵兔、兔食草,天性使然,兩者相遇必有一亡,現在你卻希望兩者並存,簡直荒謬、可笑!
「你倒是把責任推得一乾二淨,別忘了這件事是因誰而起?」佟老闆轉過身,黑瞳不悅地掃過銅鏡裡那個笑得十分狡詐的自己,淡淡的語氣裡增添一絲不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