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時、她沉浸在自己一手創造的幸福裡,身份從此貴為皇后,太子也得到皇帝的寵愛,這一生,應該沒有比她更幸福、更尊貴的女人了。
但,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在夜深入靜的時候、在午夜夢迴的時候,她總是聽見小女孩哭泣的聲音,那哭音低低悶悶的,就像是有滿腔的委屈、卻又不敢讓其它人聽見的卑微哭聲。
是她的孩兒!她知道,是那個被她狠心丟棄、不知正在何方受苦的親生孩兒!每日每夜,當那哭聲傳入耳裡,就像一把鈍刀,緩緩的、慢慢的劃過她的心,不見血,卻痛徹心扉!
她後悔了、反悔了,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辦!
想找回自己的女兒,卻又不敢回頭找佟老闆幫忙,因為她記得佟老闆曾經說過的警告,若是反悔、可能連性命都保不住!
是!她對自己的女兒確實充滿了內疚,但這內疚和已經到手的榮華富貴、和自己的性命相比,卻又顯得不夠強、怎麼也不足已推翻過去的決定。
這麼多年來,她只能懷著內疚的心、不停派人到民間去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女兒。而每看到健康的太子一次,她的心就痛一次。沒有人知道他的健康平安,是她用自己親生女兒一生的幸福換來的;更沒有人知道,她現在享有的榮華富貴,是犧牲自己的血親、踩在女兒的不幸強奪過來的!
所以,當三年多前太子突然染上怪病的時候,她多年來懸在半空的心、終於獲得了平靜。兩個孩子同命不同運,如今太子被人陷害臥病在床,而相對的,她的親生女兒應該可以開始獲得幸福了吧!
帶著如此想法,她的日子也開始過得比較好,至少在夜裡,她不會再聽見女子哭泣的聲音,再也不必擔心她在陌生的地方吃苦,至於太子是不是能康復、她皇后的位置是不是能保住,老實說,她再也不在乎了。
找不到她無所謂,但至少,只要她平安無事,那麼自己也就別無所求了!
但皇后怎麼也沒想到,病了整整三年的太子會突然痊癒,如果他完全恢復了健康,那表示自己的孩兒又要開始受苦了,所以她再也顧不得許多,直接來到水月鏡花,只求能從佟老闆這裡問出一個答案。
她後悔了……真的後悔了!
如果有任何方法可以推翻過去的決定,她什麼都願意做,什麼代價都願意付!
「來水月鏡花的人,只要是你情、我願而成功的交易,統統不能後悔。」低醇優雅的嗓音輕輕吐出,帶著凍人的寒意。
皇后仰起頭,淚眼矇矓地看著身穿紅袍的佟老闆,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目光冷冷地看著自己。
「皇后啊皇后!這二十多年來你得償所願、佔盡所有的便宜,現在突然跑來和我說反悔了,你不覺得做作,我都覺得噁心啊!」佟老闆冷嗤一聲,艷容一片冷情地開口問道:「如果你今晚不是來談新的買賣,那麼請回吧!佟某對『後悔』這件事沒什麼興趣。」
「佟老闆!我只想問你一件事,求求你告訴我,我那苦命的孩子現在人在哪裡?她過得好不好?」見佟老闆開口趕人,皇后顧不得形象,直接跪著拉住他長袍的衣擺懇求道:「這些年不管我怎麼派人去找,都找不到她,這麼多年了……我連她是生是死都不知道啊!」
「你問我她過得好不好?!」佟老闆品鑒似地看著她的悲傷,似笑非笑地道:「你在和我開玩笑吧?皇后,同命不同運,他喜她悲,他樂她哀,這事是我們當初說好的,不是嗎?」
佟老闆深不見底的黑瞳不存在任何的仁慈,只是靜靜地停在皇后淚濕的臉上,過了好一會才咧成笑意道:「如果太子身強體壯、無病無痛,另外一個人會怎麼樣,我想你比我更明白的,嗯?」
佟老闆艷麗的容顏再次勾起笑,伸出雙手輕輕拍了拍,喚入兩名白衣侍從,嗓音淡淡的吩咐道:「送客!」
皇后渾身顫抖,一句反駁的話也說不出來,在兩名白衣侍從的扶持下,一臉落寞地離開了。
佟老闆輕笑幾聲,踩著優雅的腳步重新回到黑檀木躺椅邊坐好,點燃一根水煙,對著空氣、靜靜吞雲吐霧了起來……
*** *** ***
大宅院
「什麼?她去了水月鏡花?」房間裡,黑衣人跪在司徒靳面前盡責回報,他口中吐出的熟悉名稱,讓司徒靳警覺地瞇起了雙眼。
「很好,你先下去,繼續監視,如果有任何消息立刻回報。」司徒靳滿意地點頭,先遣退了黑衣人,這才緩步回到床邊坐下。
母后心神不寧地離開大宅院後,當晚再次出宮去了水月鏡花……司徒靳的腦海裡,浮現出佟老闆那張比女子更艷幾分的容貌。自己癱瘓了三年多的身體突然痊癒,靠的是佟老闆帶來的奇藥,他記得很清楚,處處透著神秘的佟老闆,他為自己治病唯一的條件,就是要他保住被關在大理寺的杜家相關人等,這交換的條件雖然有點怪,但既然明顯得利的是自己,所以他也沒打算繼續深究下去。
但現在探子回報,說皇后也去了一趟水月鏡花,這不得不讓他開始懷疑,佟老闆和水月鏡花的存在,究竟代表了什麼樣的含意。
母后為什麼要去見佟老闆?她到水月鏡花想做什麼?
任何人、任何交易,只要是你情、我願,都是佟某願意交易的對象!
當日佟老闆離開時說的話,突然像閃電一樣劃過司徒靳的腦門。
「交易!」司徒靳低喊一聲。
不管是佟老闆主動找上,或者是直接上水月鏡花拜訪的,全都是想和佟老闆交易的人,連他的母后也不例外!
但,她已經是皇朝裡身份尊貴的皇后,還需要和佟老闆談什麼交易?!司徒靳在心中暗自揣測,卻怎麼也猜不出她想和佟老闆交換什麼。雖然一時之間想不出來,但不知為什麼,當日母后發現他身體恢復健康、臉色驟變的畫面,卻在腦海裡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透著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