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這賤婢拖出去!我不想再見到她!」司徒靳冷冷地下達命令。
「爺!爺!蓮兒不是故意的!我……」蓮兒完全嚇壞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讓爺這麼生氣啊!
「是。」兩名侍衛一左一右地架起蓮兒,很快地將她帶出了房間。
三人離開後,房間裡再次只剩下司徒靳一個人。房間裡靜謐無聲、四周空氣死寂,就像他癱瘓的身體一樣。
這就是他整整待了三年、或許必須一輩子待到老死的地方——一個早已蓋好的華麗墳墓!
「哈哈哈!哈哈……」
司徒靳的口中再次發出刺耳的笑聲,只是這一次除了笑聲外,他的眼角還淌下了無聲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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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蓮兒被司徒靳當面斥走後,負責大宅的管事隨即換了一名女婢頂替蓮兒餵藥的工作。那是一名二十多歲的女子,神情淡淡、舉止拘謹恭敬,看得出是管事經過挑選,特別安排了一個性子沉穩的女婢來服侍。
當新的女婢端著藥走進來時,司徒靳緩緩睜開了雙眼,像是想要確認什麼似地凝視著那名女婢半晌,跟著重新閉上眼。
一樣……這個女婢和大宅子裡的其它人一樣,渾身上下都是灰灰暗暗、一點顏色都沒有。
自從搬進這棟大宅後,司徒靳就發現從自己眼中看出去的每個人,不管是大宅的管事、護衛、女婢、小太監,都逐漸一點一滴失去了顏色。
當他們身上的顏色全都褪到一點不剩的時候,就會像自己一樣,染上一層和這棟大宅同樣的,幽幽暗暗、陰晦不清的顏色。
是因為自己身上的怪病、傳到其它人身上所產生的變化嗎?司徒靳並不清楚,但這三年之中唯一的特例,就是蓮兒。
司徒靳記得很清楚,當她第一次端藥進入自己房間的時候,即使他雙眼緊閉,仍然能感受到一股強烈卻不刺眼、耀眼卻溫和的白色光暈出現在自己身邊,隨著她舉手投足、細心餵藥,那抹白色的光也始終不曾散去。
雖然感到詫異,但司徒靳心想這抹光不會持久,任何人只要留在自己身邊一陣子,就會被他傳染怪病、然後逐漸褪色吧!
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蓮兒身上的白光始終沒有散去,直到兩個月後,司徒靳再也忍不住好奇心,終於睜開眼、打算將這個女婢看得仔細些——
這個叫蓮兒的女子,並沒有驚人的美貌,連身子也是瘦瘦小小、含苞待放似的纖細,除了身上的白光不退之外,她還像只聒噪的小麻雀,每次餵藥的時候都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不管他是沉睡或是清醒,自顧自地說著一些無聊的事情。外頭的花圃開了什麼花,隔壁的街新開了一間什麼店,廚娘今日又特別煮了什麼點心……諸如此類細小的瑣事,她都不厭其煩,定要講個盡興才肯離去。
算算日子,從蓮兒開始服侍他至今近兩年了,經過了這麼久,她身上的白光始終沒有增加、也沒有減少。雖然嫌棄她聒噪不夠穩重,但司徒靳始終沒有開口趕她走,因為蓮兒是他早已褪盡色彩的世界裡唯一還存在的顏色。
他的世界,自從染上怪病那一天起已經停止轉動了,但老天爺顯然還不滿足,執意要將他生命中看得見的色彩也抽走。
蓮兒……一個身份低下的小女婢,居然成了他唯一看得見的顏色,而昨天,自己卻親自將生命中唯一的白色給推走了。哈,真是諷刺啊!
「你下去吧,叫蓮兒回來服侍我。」司徒靳睜開眼,淡淡地對女婢下達命令。雖然惱蓮兒無禮,卻又不捨得他唯一還看得見的顏色就此消失。
「是。」新來的女婢一怔,但隨即頷首離去。
「爺?」怯生生的女音響起的同時,司徒靳就感覺到一股明亮、熟悉的白色緩緩靠近了自己。
他睜開眼,瞧見蓮兒惶恐不安的清秀臉龐。
幸好,這小丫頭身上的白色還在!司徒靳緊繃了一整天的心情,這才稍稍平靜了下來。
「爺,蓮兒以後再也不敢自作主張給爺喝劣酒了。」蓮兒可憐兮兮地開口。
得罪了皇太子後,她被管事關在柴房裡思過,但她想破腦袋還是想不出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最後只能猜測是她買的菊花酒太差,惹惱了口味尊貴的太子爺。
「喂我吃藥,哪來這麼多廢話。」司徒靳冷哼一聲,不悅地閉上了雙眼。
「是。」蓮兒見司徒靳雖然臉色不悅、但至少開口要她餵藥,清秀小臉上湧現甜笑,她近乎虔誠地手握木匙,一口一口餵著他喝藥。
過了一會,當一碗湯藥見底後,蓮兒臉上升起了幾分不自在。
平常她都會在爺的房間裡陪他說說話,呃……雖然都是自言自語,但至少爺也沒有叫她閉嘴出去,但昨天她才惹了爺生氣,她實在不確定爺今天是不是有心情聽她說話哩!
怎麼辦?是拿起藥碗轉身離開?還是硬著頭皮對爺講幾個笑話呢?
難得的靜默讓司徒靳好奇地睜開眼,一眼就看穿蓮兒侷促不安的原因,他正想開口叫她退下,卻聽見房間外的護衛輕輕敲了門,說道:「殿下,管事來報,外頭有人投帖請求晉見。」
「是誰?」司徒靳嘴角勾起冷笑。嘿嘿……他這個癱瘓超過三年、對所有人來說早已是沒有利用價值的廢物,誰會選在這個時候來拜訪?
「拜帖人是水月鏡花的『佟老闆』。」
佟老闆?司徒靳一怔,腦海中閃過一些殘存的印象。
據說,佟老闆是一個在京城裡經營古玩、古董鋪子,和無數貴族富商都交好的人,數年前他經過那間鋪子,但始終沒有進去拜訪過。
「殿下是否要回絕?」侍衛在門外再問。
司徒靳沉吟片刻,過了好一會才開口道:「見,我倒想知道一個古董商來找我能有什麼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