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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青鸞宮舉行的婚禮華麗而盛大,一室不滅的紅燭,將參加婚典中的人群全體抹上了一層胭脂,王公貴族的身影穿梭在裡頭,峨冠博帶與裙釵香鬢一齊散發出奢糜華貴的氣息。司徒靳是宴席裡最開心、最得意的主人,手上的金樽始終盛滿香醇的美酒,一口接著一口,享受眾人的祝賀與欣羨的目光。
參與宴席的賓客們一直到了子時才逐漸散去,滿身酒意的司徒靳在內侍官的攙扶下,緩緩回到喜房,推開門入內,就看到頭戴紅巾的新嫁娘端正地坐在床上。
「嘿……鳳凰命的女人,是我的!」司徒靳喃喃自語,接過內侍官遞來紅棍,他上前一步,迫不及待地挑開了紅巾!
紅巾下的女子被這突然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慌亂地抬起眼,剎那間,那張擁有奪人心魂力量的絕美容顏,全數落入司徒靳驚艷的眼瞳裡。
司徒靳情不自禁伸出手,以指尖勾起她的下巴,黑瞳瞬也不瞬地鎖住她的臉。
美!真是太美了!世上居然有這樣的美人?傳聞果然不假,唯有這樣的女子才配當他的妻,龍碧皇朝的皇后!
新郎官忘情凝視的行徑,讓旁邊服侍的女婢們吃吃笑出聲,司徒靳一怔,隨即揮手,命令道;「好了,這裡不需要你們了,全部都退下。」
「啟稟殿下,按照婚禮習俗,我們還得為新娘子寬衣呢!」隨行的女婢紅著臉開口。
「不用。」司徒靳一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柳含煙的臉龐,不耐煩地揮手道;「這點小事我自己來。」
女婢和內侍官們互望一眼,最後識趣地退下了。
等到所有人都離開,房間裡只剩下兩個人的時候,司徒靳一把拉起柳含煙,帶她走到圓桌前,斟了兩杯酒笑道;「倘若我早點知道有你這麼一位絕色佳人在喜房裡等著,就不會浪費這麼多時間和那些阿諛奉承的人喝酒了。」
司徒靳先拿起一杯酒遞給柳含煙,跟著自己也舉起了一杯,再次笑道;「來!這是我們兩人的交杯酒,喝下這杯酒,你就是我司徒靳的妻子了。」
柳含煙聞言渾身一顫,連手上的酒都差點灑了出來。
「怎麼了?別緊張,喝下這杯酒我們就是夫妻了。」司徒靳以為她太緊張,也伸出一隻手為她穩住手上緊握的酒杯。
柳含煙深吸一口氣,鼓起勇氣抬起頭,以再堅定不過的語氣開口說道;「在飲下交杯酒之前,臣妾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必須向殿下坦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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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京城內外都為了新帝大婚、登基繼位這兩件喜事,準備大肆慶祝、徹夜狂歡的同時,位於京城東南隅的水月鏡花鋪子,也染上了這股歡欣的氣息。
佟老闆與朝中許多人的關係都不錯,此次新帝登基,許多大人都是來水月鏡花挑些稀奇珍貴的禮物,送對了禮物、拍對了馬屁,佟老闆自然功不可沒,也連帶收到許多王公貴族送上的好禮、好酒。
這一夜,佟老闆原本和水芯、李善喜約好了要在無憂閣用宵夜,同時開一壇據說是極其珍貴無比,聞一下、喝一口就會讓人覺得不枉此生的美酒。但當滿桌的宵夜已經擺上,整罈美酒也放在桌子正中央的時候,身為主人的佟老闆卻遲遲沒有現身。
「喂!佟老闆怎麼還不來?」李善喜忍不住開口問了。望著滿桌的可口佳餚,還有那一壇「喝了可以快樂升天」的美酒,等待簡直成了一種煎熬啊!
「兩位稍安勿躁,我去看看什麼事。」少年侍從看出李善喜的急切,忍住笑,自願為他走一趟請人。
「佟老闆要處理的事情這麼多,還是算了,我們不應該……」雖然明白李善喜的焦慮,但水芯還是覺得不妥,畢竟他們只是水月鏡花裡的客人,為了一頓宵夜催促主人,實在不好意思啊!
「水芯,話不能這麼說啊!」李善喜搖頭。
「來不來只是一句話,不能讓咱們光耗在這,就這麼盯著那罈酒,人會發瘋的!」
「李……不,我是說善喜大哥,你這樣佟老闆會很為難的。」水芯在他的瞪視下連忙改口。
經過這一陣子的相處,李善喜的地位,已經從一個「鋪子裡奇怪的客人」,一舉躍升為水芯敢主動開口、甚至敢看著他雙眼說話的人,而因為她的放開胸懷,連帶讓李善喜也把她當成好哥們一樣看待。
誰讓他每個晚上都會夢遊逛到無憂閣來,既然這種怪事無可避免,那麼和無憂閣的主人打好關係也不為過啊!再說,這個水芯最近像是變了個人似的,不再像過去那樣畏畏縮縮、渾身充滿了陰霾,他每次看了都覺得難受啊!
吶,現在這模樣多好,人開朗了,話也變多了,而不管自己胡扯瞎掰了什麼故事,他都能得到對方真心的微笑。
這一點對李善喜來說,也是生命中從來不曾發生過的怪事。因為是個性使然,他說話時總帶有幾分滑溜與投機,總是讓人產生浮華不實的感覺,所以在過去,不管他說話的對象是年輕姑娘,或者是已婚婦人,又或者是嬸婆大娘,只要自己話一講多就會漏餡,然後得到對方一記白眼,久而久之,信心一天少過一天,也就更找不到願意和他聊天的人。
但水芯就不同,或許是因為她幼時悲慘的遭遇,再加上後來住在水月鏡花過著與世隔絕的生活,不管自己和她說什麼,哪怕情節有多誇張、多離譜,但水芯總是一臉認真聽著他說話,清秀的臉龐偶而還會露出心嚮神往的神情,大大滿足了他的虛榮心。
正因為如此,他在某一天突然決定改口,直接將水芯姑娘裡的「姑娘」兩字去掉,然後半強迫水芯也得喊他一聲「善喜大哥」,作為他們交情向前跨越一大步的象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