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鼓之聲自清晨響起,悠悠齊鳴、綿綿密密地傳遍每一個角落,在這樣莊嚴肅穆的氣氛下,新帝司徒靳緩緩自轎內踏出,他頭戴皇冠,身穿金色龍袍,身後還披了一件滾了金繡絲邊的赤色長袍,他長身玉立子風中,姿態尊貴而高雅,剎那間,簇擁、歡呼聲音如雷響,從四面八方湧上,最後全數落入新帝的耳中。
新帝微仰起頭,凝視著蔚藍天空,凝視著紅日東昇,凝視著成千上萬、臣服子自己腳下的臣民。
是真的,這一切全部都是真的……
新帝微微揚起了嘴角,一遍又一遍地用自己的目光記錄著,收藏著,將今日的光景仔仔細細地烙印在腦海裡。
「陛下,請。」
一名老太監恭敬地捧著木盒上前。
這是登基大典的最後一項儀式,新帝必須親手捻起一把自皇宮大殿前挖起的泥上,再拋向空中,象徵皇帝以社稷之土向天地、神明昭告,皇帝將接掌這屬於人世間最高的權力。
新帝微笑頷首,正要傾身、伸手探向木盒的時候,他突然蹙緊雙眉,露出十分痛苦的表情。
「陛下?」皇帝貼身的小太監立刻向前,迅速扶住司徒靳,臉色也顯得十分蒼白。
「您還好吧?」
「朕沒事。」司徒靳強忍著痛,沉聲開口。
「可是……」小太監實在不放心,一張臉急得都快要冒汗似的。
「退下。」司徒靳惡狠狠瞪了小太監一眼,同時低喝一聲,後者立刻低下頭,神情恭敬地退下。
這小小的插曲,除了捧著木盒的老太監之外,還有幾個站得很近的內侍官也看見了,他們雖然心裡有疑惑,但誰也不敢吭氣。
司徒靳忍著痛,伸手探向木盒,以強大的意志力克制著肉體上的疼痛,捻起一把土,然後咬著牙、用力將它拋向空中。
「吾皇萬歲萬萬歲……」
宣告天地的儀式完成,鐘鼓鳴聲齊響、臣民愛戴的呼喊聲再次響徹雲端,司徒靳緩緩伸出雙手,閉上眼,享受萬民的歡呼聲。
「眾卿平身。」過了好一會,司徒靳開口下達成為皇帝後的第一道命令。
「今乃膚登基之日,為感念上蒼眷顧,朕決定大赦天下,各地稅收減半,為期三個月,家中凡有男子在外從軍者,稅收全免。」
「聖上英明、天子仁德!」
「吾皇萬歲萬萬歲!」
皇帝命令一出,現場再次掀起陣陣歡呼,司徒靳就在這樣的歡呼聲中,重新坐回轎內,讓八名內侍官恭恭敬敬地抬回宮內。
*** *** ***
皇宮
紫辰毆
金碧輝煌、莊嚴肅穆的紫辰殿上,司徒靳獨自一人坐在龍椅上。
很好,一切都按照原有的計畫,登基大典順利結束了,就連後來回到紫辰殿,接受文武百官的道賀,進行頭一日例行朝政的時候,也進行得很順利,完全沒有讓人察覺出一絲異樣。
司徒靳嘴角揚起一抹苦笑,確定整個紫辰殿都沒有人了,他才輕輕地將手放到胯下的位置,雙唇緊抿,目光驟然轉為陰冷的恨意……
賤人!好好一個新婚夜,全讓柳含煙那個賤人給破壞了,想不到她一個柔弱女子,居然敢用髮簪刺傷他!
當時他血流不止、痛苦難當,甚至興起了想殺她洩恨的念頭,但即使他醉得厲害、恨得厲害,卻想起柳正龍手上還握有他想要的四成兵力,若他真殺了柳含煙,怕是又要掀起一場波瀾!
所以他忍,只是秘密召來先前在大宅院服侍自己、深得他信任的小章子,要他暫時為自己止血敷藥,婚禮的隔日就是他的登基大典,那是自己費盡千辛萬苦得來的榮耀,絕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爺!您傷得這麼重,一定得請太醫來看看!」緊急被召來新房的小章子嚇白了臉,完全不知所措。
「不!這件事暫時還不能讓其它人知道。」司徒靳咬著牙,一把抓住小章子警告道;「明日就是我的登基大典,絕對不能有任何差錯,你明白嗎?」
「是。」小章子明白事情的嚴重性,只能簡單為司徒靳的傷口包紮止血。
止血的同時,他還派出死士守在新房外,嚴密控制所有的狀況,不讓任何消息走漏。終於……順利挺過登基大典了,從此,他就是龍碧皇朝的皇帝了。
「小章子。」司徒靳緩緩吐出一口氣,開口召喚候在紫辰殿外的小太監。
「陛下。」小章子快步走近,刻意壓低聲音道;「我已經按照陛下的吩咐,到翰林醫宮特別找了那位姓『李』的太醫,他正在陛下的寢宮裡等著呢!」
「好,你做得很好。」司徒靳滿意地點頭,在小章子的攙扶下,臉色凝重地離開了紫辰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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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這是……」奉旨前來的李太醫,在看到新帝的傷痕,以及受傷的部位後,一張臉瞬間轉白,隨即「哆」一聲跪下,倉皇求道;「陛下請恕罪,您傷得不輕,老臣醫術有限,更不敢擅自用藥,還需要與其它太醫們聯合會診,商量討論後再下藥,以確保陛下的安全。」
「李太醫,你知道朕為什麼只召喚你一個人過來嗎?」司徒靳勾起淡淡的笑。
李太醫抖了一下,好半晌後才喃喃回答;「恕老臣愚昧,老臣不知。」
「當年朕身染怪病,遭先帝貶出宮外,在那三年之間,翰林醫宮每個月都會派出一名太醫出宮會診,你還記得嗎?」司徒靳見李太醫拚命點頭,於是繼續道;「朕當初的怪病三年之間始終沒有起色,前來會診的太醫也慢慢改了態度,但只有一個人,從來沒有變過,即使找不出病因、治不好朕的病,但會診的時候一樣盡心盡力,三年來始終不曾改變過,現在你該明白,當朕遇上這等大事,卻只願意找李太醫你商量的原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