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的研究呢?」為什麼他一點也不覺得意外?因為她幾乎天天都上來陪伴他嗎?
「休息是為了走更長遠的路。」司徒菁一本正經地說。
「用午餐、晚餐的時候,你就沒有想到要休息一下。」
「那時候不累嘛!」
是啊!當他感到特別孤獨的時候,她才會「累」得需要休息一下。
「現在就累了嗎?」
她沒有回答他,反問:「又在想家鄉啦?」
他也沒有回答她,同樣反問回去,「你怎麼會這麼認為?」
「因為你在看星星啊!」司徒菁仰望星空。「我曾經聽人說過,海員都認為星星是指引他們回家的明燈,既然你住在島上,或許也有這種想法。」
「或許吧!」
「可是你已經回不去了。」
「我知道。」
「你應該專心找你的家人。」
「……」
「就算真的找不到,你還有我這個朋友啊!」她推了一下眼鏡,表情異常認真。「無論人家怎麼看你,我都會站在你身邊;無論你遇到什麼樣的困難,我都會竭盡所能幫助你;無論人家怎麼欺負你,我都會擋到你前頭;無論你碰上多痛苦的遭遇,我都會陪伴你一起度過。所以不要以為你是孤單的,因為還有我,無論如何,你還有我!」
「我……還有你?」亞米爾低喃,眸中的銀光不曾如此璀璨,比之天上的星辰更耀眼。
「是的,你還有我!」
就是這四個字,悄然拂去他心頭的孤寂,洗去他胸中的苦悶,更深深打動了他的心,使他愁鬱的心胸豁然開朗……
「你什麼時候願意讓我抽血檢驗呢?」
聞聲,沉思中的亞米爾猝然回神,這才發現司徒菁已檢視完所有X光片,正在大口大口吃她的午餐。
亞米爾目光深沉地注視她良久。
「你發誓絕不把我的一切透露給任何人知道?」
司徒菁立刻放下三明治,表情嚴肅地舉起右手。「我發誓!」
亞米爾點點頭。「我相信你,就給你抽吧……」
司徒菁馬上高呼一聲萬歲,正待轉身奔去拿針筒,亞米爾下一句話又拉住了她的腳步。
「……等你從坎培拉回來之後。」
「啊,對喔!明天就得回去了。」司徒菁懊惱地拍了一下腦門。「真麻煩,不過也不能不回去,否則就拿不到你的身份證件了。」
聽她的語氣,好像只是為了替他拿身份證件才回去似的。
「你會回去多久?」
「最多三天,我一拿到證件就回來。」司徒菁肯定地說。「還有,我吩咐過瑪莉不准到三樓來,所以如果瑪莉又來打掃的話,你照樣躲到三樓來就不會被她發現了。另外,你需要什麼開張單子放在餐廳桌上,瑪莉自然會去買,如果有電話,就讓答錄機接,有人按門鈴不必管他。」
「要是有人闖空門呢?」
「讓他闖!」
「嗄?」
第三章
想闖空門的人根本沒機會,因為司徒菁隔天就回來了。
興奮地揮舞著亞米爾的身份證件,她一路呼嘯著進屋裡來,就差沒大喊勝利口號。
「拿到了!拿到了!亞米爾,看,拿到了!」
正待進廚房裡去準備晚餐的亞米爾驚訝得差點說不出話來。
「你……你怎麼這麼快就回來了?」
「我說過一拿到證件就會回來了嘛!」司徒菁哈哈大笑著把證件交給他。「你都不知道,當我一拿到證件就說要走人的時候,我大哥那張臉立刻變成黑色的,好好笑喔!」
「這樣不太好吧?」亞米爾很好心地為她家人抱不平。
「有什麼好不好的?因為一場巴士車禍,除了我大哥是主治婦產科,英雄無用武之地,其他人都嘛趕到醫院裡去了,依據過去的經驗,他們起碼會有兩、三天回不來,我留在那兒幹嘛?」司徒菁的口氣裡有一咪咪幼稚的賭氣成分。「幫他們看小孩?」
明明是他們要她回去的,好了,她回去了,沒想到他們居然一通電話來就全跑光了!
「救人很重要。」
「我知道,所以我才沒有提出抗議啊!」
「我看你是為了趕回來抽我的血才是真的。」他才不會那麼簡單就被她唬弄過去。
「嘿嘿,被抓到了!」她吐了一下舌頭,迅速跑上樓,打算先淋個浴再說。
「你吃過晚餐了嗎?」亞米爾自樓梯底下叫上去。
「還沒有!」
「一起吃?」
「好啊!我要吃義大利薄煎餅。」
居然給他點菜!
亞米爾嘟囔著進廚房。
一個鐘頭後,研究室裡──
亞米爾很慷慨地伸出手臂。「妳抽吧!」
司徒菁立刻用早已準備好的酒精棉擦拭他的手臂,然後,她聽見他說了一句令人頗為不安的話。
「希望你不會後悔!」
☆ ☆ ☆
「這到底是什麼?」
司徒菁困惑地把眼睛拉開顯微鏡,視線轉到亞米爾的血液基因圖上,表情更是茫然。
哪裡錯了嗎?
不,沒有錯,她已經重複了許多許多次,結果都是相同的,但這是不可能的呀!因為……
這根本不是人類的血!
然後,她想到亞米爾的那句話。
「希望你不會後悔!」
☆ ☆ ☆
亞米爾雙臂枕在腦後,懶洋洋地躺在床上。
他在等待。
叩叩叩!小心翼翼的敲門聲。
終於來了,他想。「請進。」
門輕輕被打開,司徒菁帶著遲疑的神情探頭進來,手上抓著幾張分析圖表。
「我可以和你談談嗎?」
亞米爾一動也不動。「可以啊!」
司徒菁馬上進來拖了一把椅子到床邊坐下,謹慎地瞥了他一眼,旋即看住自己手上的分析表。
「這幾張是你的血液分析表。」
「是嗎?」
「那個……」司徒菁猶豫一下。「你瞧,人類應該只有四十六條染色體,但是你的細胞核裡竟然有一千三百多條染色體,不曉得你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呢?」
為什麼?
她竟然跑來問他為什麼?
亞米爾不可思議地望住她,怎麼也想不到她不但沒有尖叫著拉警報,或者疑懼得不知如何是好,甚至馬上逃離這棟建築物,竟然還正經八百地跑來請教他知不知道這是為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