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喜歡這樣子。」
「那你想要怎樣?你都已經嫁給柏琛了!你沒聽說過嗎?嫁雞隨雞,嫁狗隨狗,我不准你離婚,不准你給我們殷家丟臉!聽見沒?」
殷恬雨咬唇不語。
倔強的神態更加惹得殷世裕抓狂,右手高高舉起,眼看就要朝她雪白的臉頰狠狠掃去。
「爸!」殷樊亞驚喊一聲,箭步上前,卻已來不及阻止。
殷恬雨閉上眼,預期著強烈的疼痛來臨,可等了幾秒,等到的卻是一陣流動的空氣。
她愣愣地睜開眼,這才發現是路柏琛替她擒住了父親的手臂,他擋在她面前,用自己的身軀護住她。
「爸,請您讓恬雨去做她想做的事吧。」他放柔嗓音,替她請求父親。
「你!」殷世裕自然是怒不可遏。
「爸,恬雨沒有錯,是我不好,我沒能給她幸福,是我沒能盡到一個做丈夫的責任。」
他在說什麼?
殷恬雨心驚地聽著。他再說下去,到時爸爸連他也責怪該怎麼辦?她顫抖地啟唇。
「不是這樣的……」
他回過眸,對她搖了搖頭。
她一怔。
他微微一笑,彷彿很欣慰她的順從,調回目光,繼續說服氣惱的老人。「爸,您如果要怪的話,就怪我一個人吧。」
殷世裕瞪他。「好,算你有骨氣!所以現在是怎樣?難道你真的打算跟我女兒離婚嗎?」
「我不想跟恬雨離婚,但我想,我們也許應該分居一陣子。」
「分居?那選舉呢?你真的不選了嗎?」
「我已經宣佈退選了,黨主席也準備提名別的候選人。」
「所以,你的意思是無可挽回了?」
「對不起。」
「好,很好!」怒到極點,殷世裕頻頻冷笑。「我對你很失望,恬雨沒一點常識就算了,你竟然也跟著她一起亂來,你們這兩個孩子真是氣死我了!」
老人氣沖沖地撂話,語畢,頭也不回地上樓。
路柏琛歉然目送那脊骨僵硬的背影,還沒能喘口氣,衣領忽地被殷樊亞一把揪注。
「柏琛,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做了什麼對不起恬雨的事?」
「他沒有!」殷恬雨搶上來,分開兩人。「哥哥,你別亂想。」
「真的沒有嗎?」殷樊亞冷哼,一向溫文儒雅的他動起氣來,臉部線條顯得異常嚴厲。「柏琛,你記得我妹嫁給你以前,我跟你說的話嗎?」
路柏琛點頭。「你說,如果我不能給恬雨幸福,你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會殺了我。」
「你記得就好。」殷樊亞冷冷牽唇,俊眸鎖住妹婿片刻,忽地不由分說,招呼他一記硬實的拳頭。
路柏琛一時重心不穩,踉蹌地往後坐倒在地。
「哥!」殷恬雨駭然尖喊,急忙奔到丈夫身邊,焦急地扶起他。「柏琛,你怎樣?你沒事吧?」
見妹妹一心還是護著自己的丈夫,殷樊亞目光一冷,更加肯定其中必有隱情。
「這是給你一個小小的警告,柏琛,你聽著,如果讓我查到真的是你做了什麼事,你小心吃不了兜著走!」
殷樊亞上前,想拉起妹妹,殷恬雨卻拒絕了他,他無法,雖是滿腔不願,仍是識趣地上樓,留給兩人獨處的空間。
「你受傷了。」殷恬雨顰眉,憂慮地望著路柏琛,手指,輕輕撫過他擦傷的嘴角。
「我沒事。」他握住那根撥動他心弦的手指。
良久,兩人只是凝望著對方,瞳神糾纏著解不開的千言萬語。
「恬雨,你打算搬回這裡住嗎?」終於,他率先打破了靜謐的魔咒。
她搖搖頭。「我留在家裡,只會惹爸更生氣,我打算搬去跟海薔姐一起住。」
他定定看她。「恬雨。」
「嗯?」
「我對不起你。」
「別說了。」她垂斂眸。
事已至此,多說無益。他當然明白她的意思。
路柏琛澀澀苦笑,右手揚起,有股衝動想撫摸妻子的頰,終究還是頹然落下。
「你好好照顧自己,記住一定要按時吃飯,晚上睡覺,一定要蓋好被子,你感冒才剛好,很容易又著涼,知道嗎?」
「我知道。」她啞聲應道,嗓音似是哽咽。「你也……一樣。」
他牽住她的手,拉著她一起站起來,然後,凝聚全身所有的意志力,放開她。
她怔怔地望著自己空蕩蕩的手,心口一陣陣地急遠收縮,她強忍住那痛。
「柏琛,你為什麼還要退選?你如果怕離婚的消息影響你競選,我們可以暫時不公開啊,只要讓……只要讓她知道就好。你還是可以繼續參選。」
「現在問題不是她。」他悠悠地揚聲。
「那是什麼?」
是你跟我,是橫亙在我們之間的謊言。
他深深地望她。「我打算開一間小型的律師事務所。」
「你要執業?」
「嗯。」他淡淡地、自嘲地扯唇。「幸好我還有一張律師執照。」
她無語,凝睇他的眼潭蘊著三分不解,更有七分哀傷。
他胸口揪住,忽地沒勇氣再看她,旋過身,背對那淒清如秋水的眼神。
「有件事你說錯了,恬雨。」
「什麼事?」
「我不是大鵬鳥。」
他不是大鵬鳥,只是一面自以為是的風箏,失去她的牽引,他根本不能在天上翱翔,只會——
墮落。
*** *** ***
「所以,你們暫時分居了?」衛襄問。
「嗯。」路柏琛黯然。「現在的我沒資格求她回到我身邊。」
這晚,兩個男人又來到這家經常光顧的Loung Bar,揀了靠角落的隱密之處,開了一瓶威士忌,慢慢地喝。
聽罷好友敘述他和妻子協議分居的始末,衛襄感覺自己一顆心沉甸甸的,當然,路柏琛比他更消沉。
「沒想到原來殷恬雨早就什麼都知道了。」他低語,握起酒瓶,再幫好友斟一杯酒。
路柏琛也不客氣,接過來便喝,飲下一大口苦酒,才幽幽地開口。「你之前說的沒錯,恬雨的確會假裝。」
「那也難怪,她畢竟是出身於那種上流家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