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大膽,嗆聲?」未見面,允淮已開始佩服她。
「對,她的搭檔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差點兒下不了台。不過,她成功了,三個月的密集訓練證明我的眼光沒錯,她是可造之材。」
「這麼行,她叫什麼名字?」問這話同時,他們正好踏進後台。
母親指指角落的椅子,說:「就是她,趙以瑄。」
從他的角度望去,看不見她的全貌,只看得見藍色舞衣映著她的皙白肌膚,和她不同時下女子的優雅坐姿。
她低頭玩弄手機,偶爾微笑、偶爾皺眉,想像力自在奔騰,不受局限。
「嗨!妳好。」允淮走近她,沒想過自己的招呼是否突兀。
被驚擾,以瑄抬眉。
一眼,簡簡單單的一眼,以瑄像觸電般,發傻、愣住。
他含笑的雙眼、溫和的笑靨,他那神采飛揚的濃眉……他們認識嗎?他們熟悉嗎?是前世?是今生?他們之間存在著怎樣的關連?為什麼一見他,她的心落入無底深淵?慌……
找不到原因理由,直覺地,她想起身,對他說一聲「好久不見」,問題是,不可能啊,她沒見過他,從來就沒。
怎麼回事?她不懂,真的,只是一眼……恍若她已等過千百年,等得心力交瘁,就為著等待這一眼,這一眼讓她的存在有了新定義。
心狂跳、呼吸窘迫、手顫抖,她咬唇,極力控制呼吸,扭絞雙手,企圖穩定情緒。
她不理解自己的翻湧情緒,不理解怎地一個四目交接,交接出她滿腹溫馨。
同樣的感覺他有,他不曉得那是不是叫作前世今生,是不是他們在前世裡有了糾纏,這一生必得重遇,接續未完戀曲。
「妳是太緊張,還是處於迷茫狀態?」允淮鎮定心情問。
迷人的深邃眼睛、迷人的從容自在、迷人的完美五官,迷人的他,迷人得教她不知所措。心在鼓動,非洲鼓聲進了腦膜,她想飛,飛進有他的世界。
「對、對不起……我似乎不認識你。」
對,她不認識他,卻似乎在若干世紀之前便對他熟悉;她沒見過他,但不過瞥眼,他的容貌便在她的腦海中烙下不滅。
「我叫關允淮,妳叫趙以瑄,現在我們認識了。」
他對她有好感,他不太對朋友說些無聊話,更不喜歡和陌生人攀談,而且在不到十分鐘之前,他才反對過女人的風花雪月,並將女人歸類於麻煩物類。
但,這個趙以瑄勾起他所有興趣。
為什麼呢?因為她很有本事,在這麼吵鬧的環境裡,勾勒出一片寧靜詳和;因為她的存在,使整個後台變得優雅高尚;因為她才說兩句話,軟軟的嗓音便收服了他的心?還是……還是自己對她那不明所以的熟悉?
好吧,找個理智原因,他承認自己被她的清靈美麗、她不屬於人間的脫俗氣質,深深吸引。
「你怎麼曉得我叫趙以瑄?」她又問。
「妳的舞蹈總監、我的母親告訴我的,她還說,妳將是明日之星。」
笑開,柳眉彎出漂亮弧線,甜甜的蜜汁從嘴角漾開。「謝謝。」
「妳準備得怎樣?」
「準備什麼?」她沒聽懂。
「舞蹈啊,要上台了,會不會害怕?」他蹲下身將就她的高度,雙眼同她平視,他在她眼中看見未受污染的清純乾淨。
哦,懂了,她笑著搖頭。「跳舞是不需要準備的。」
「妳說了句很難理解的話,所有人都為這場表演卯足勁,準備再準備、練習再練習,一定要達到完美境界,才肯休息,妳居然說不用準備。」
「你的話才難理解,只要學會飛翔,小鳥還需要做飛前準備?你見過花朵為了綻放美艷,而做充足準備?你聽過黃鶯開口前,先吊嗓子,才引吭高歌?」
「說的好,妳是我見過最自信的舞者。」
「自信不好嗎?我跳舞只是為自己、為我的快樂、為滿足我……想自由的心。」
她太單純無知了,若世故點,她會曉得,心事只能對熟識的朋友說,不能對只見過一次面的陌生男子提。
「妳不自由?我以為我們腳下這塊土地,是自由民主台灣。」
搖開頭,以瑄不想就這個話題繼續。「你會留下來看表演嗎?」
「我……」他應該回答,還不確定,要看教授那邊有沒有事情,就像他對母親說的一樣,但他居然點頭了。
「我會。」允淮拿出門票亮亮。「第一排,正中央,如果妳跳得不好,我會清楚看到。」
「不怕。」搖頭,她說的是真心話。
「不怕什麼?」
「不怕你的眼光。」她說得認真。
「妳的意思是接下戰帖?」挑挑眉,他望她。
「我從不曉得跳舞是打仗。」以瑄又笑,他喜歡她的笑,甜甜的、濃濃的,像化不開的楓糖。
「打賭吧,如果妳跳得不好,妳和我約會一次,如果妳跳得很好……」
「怎樣?」
「處罰由妳決定。」
「處罰?剁手指、灌辣椒水、三刀六眼?」她沒被處罰過,只在阿傑租的黑道片子裡見識過處罰。
「妳講的不叫處罰,是滿清十大酷刑。電影看太多,會影響生心理發育的。」他的食指點上她的額。
「不然,處罰是什麼樣?」偏頭,她笑問。
「比方這樣……」
心念動,允淮拉起以瑄的掌心,輕拍一下,軟軟的手心貼在他掌下。他不是登徒子,但他不想放開她,電流竄過,襲上兩顆陌生心。
不過輕輕一下,她滿臉緋紅。
「兒子,你不是在調戲我的學生吧?」母親走到允淮身旁,拍拍以瑄的肩,對她說:「以瑄,去集合了。」
「是,總監。」
她向允淮投來一眼,是說再見,也是提醒著兩人的約定,輕快轉身,以瑄笑著奔向人群。
「她很有趣。」允淮說。
「你被吸引了?」
「她說,跳舞不需要準備,就像小鳥不需要做飛前練習,花朵不必為了綻放美艷而準備,黃鶯不必先吊嗓子,才能引吭高歌。她的話和妳的專業認知有落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