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他開了口,「我愛她,不知不覺中愛她愛到什麼都不想顧了。」
唐老爺子沉默了很久,長歎一聲,「是嗎?所以你來替她殺我。」
韓京墨繼續說了下去,「可是我現在忽然發現,把她變成惡鬼的人是你們,所以能救她的人還是你們。」
外人,他雖然痛恨這個字眼,可是在唐半夏的戰爭中,他的的確確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外人,就連想強行插手都不能夠。
「……是嗎?」
「是嗎!」
「是……嗎……」
唐老爺子囁嚅著,一遍遍的念著這兩個字,淚流滿面。
遠處,雞鳴數聲。
韓京墨看著窗子縫隙外漆黑的夜空,那裡沒有一絲光線。
可是天真的快亮了吧?
*** *** ***
廚王大賽後,一向飛揚跋扈的唐老爺子忽然宣佈要舉家搬遷回原籍養老。
這個消息立刻震動整個國都,任何人都想不到他會做出這樣的決定,甚至很多人猜測其中另有玄機,所以都按兵不動等待最新的動態,只是唐家人卻忍不住了。
「老爺子老糊塗了嗎?好好的退隱什麼,與其搬回原籍養老,還不如在國都搜刮民脂。」
「就是就是,我家小四還要過兩年才能考取功名,老爺子再堅持幾年多好。」
比起慌張的男人們,唐家的女眷們更加直接的發洩著怒氣,所有人都想到了一個人。
「唐半夏呢?她怎麼不管著老爺子,她不是下一任的掌事嗎?!」
這樣的局面沒有人再敢覬覦那個家長的位置,大家心裡都很明白,如果現在還有人能改變老爺子的想法,那就只有還在外面為唐家版圖奔波的唐半夏了。
只是可能沒有任何人想到,她真正是在為什麼奔波,可是聽到這個消息,她的憤怒卻比唐家人更甚。
「他要搬回原籍養老?!」
這怎麼可能?收到國都家裡捎來的消息,唐半夏足足有半個時辰坐在書房裡沒有動。
一個月前,她想利用廚王大賽陷害唐家的計劃失敗了,因為原本答應與她合作的夏風籐,見到自己心愛的女人竟然代他出賽,並端著那只下了毒的菜盤要請皇帝品嚐,情緊之下,他衝上前搶先品嚐,不只自己鋃鐺入獄,也讓她精心策劃的陰謀破了局。
第一次品嚐敗北滋味的她可是用盡全力努力到了現在啊!眼看幸運和勝利再次向她招手,老爺子居然要退出這場較量?
開什麼玩笑?!
唐半夏一遍遍的看著信,各種表情從她的臉上掠過,最後略顯粗糙的手指忽然猛地抓住信撕得粉碎。
「這裡面一定有誰在搗鬼!」
一個月前輸在廚王大賽上她認栽,誰讓她錯估了一個男人對女人的心,原來沉浸在熱戀中的男女,是可以不需理由在對方可能背叛自己的情況下去犧牲一切。
夏風籐在保護自己女人的同時,無形中也替老爺子擔下罪過。那日在大賽上,她簡直不甘心到了極點,這樣的人為什麼還能得到幸運二字,蒼天難道不長眼睛嗎?
惡人橫行塵世老天不制裁,在她代為制裁的時候居然還要派人來阻攔?
但是沒關係,就算整個天下都幫著唐家,她依舊不在乎。反正從一開始她就做好準備,為了達成目的,就算跟所有人為敵也無所謂。
原本計劃不會再有意外,可是她再一次錯算了,這一次阻礙她計劃的是主角唐老爺子本人。難道他一開始就知道她的目的?這些年來都是在戲弄她?不過,她怎麼可能允許自己輸給那樣的一個人。
唐半夏站起來握緊拳頭,因為太用力咬牙,臉顯得僵硬無比。
「喜兒,給我備馬,我要連夜趕回國都!」
就算老爺子已經準備了陷阱等著她,為了這些年的努力,她也要回去應戰。
可是第一次,喜兒不再唯唯諾諾,她平靜的推開門,看著背對她的唐半夏。
「不用那麼麻煩了,大小姐。」
為她的語氣所驚,唐半夏猛地回身瞪著她,然後更加吃驚的看著她身後的人。
蒼白俊逸的男子正越過喜兒踏入門內,他的表情清楚的表明,他已經得知了唐家的消息。
「你怎麼來了?」
在這個時候,他的來到無疑是代表她最狼狽的一面展現在他面前,當初信誓旦旦的不要他插手,這樣的結果實在丟人。
「喜兒,你怎麼不通報我?」
如果有個準備,她還可以稍微武裝一下,起碼臉色不會這麼難看。
喜兒沒有看她,只是對著韓京墨彎腰施禮。
「公子,屬下退下了。」
說完關上門離去,留唐半夏消化這個第三次給她的震驚。
「喜兒……是你的人?」
他沉默的點了下頭,然後直直的看著她。
「我來接你。」
唐半夏的牙咬得更加用力了,她顫巍巍的坐下來,然後垂頭思索著。
「是你?是你通知他的!」
憤怒而肯定的語句,代表著她已經猜出唐家退隱的內幕,畢竟如今的一切都在掌握中,如果出現變數的話,除了韓京墨還有誰能夠做到?
他並不否認的柔柔笑開,手指忍不住撫摸著她僵硬的臉,試圖讓她放鬆一點。
「我就知道你能猜出來。」
「這一切明明跟你無關的!」她憤恨的揮開他的手,「你又懂得什麼,憑什麼來干涉我?」
他背叛了她,他居然背叛了她!
這個唯一讓她對塵世還有留戀,甚至不惜把身體交給他的男人,為什麼要背叛已經禁不起任何背叛的她?
「韓京墨,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還是他也想跟唐家一樣與她為敵,或者……他已經相上了唐踏雪,為了唐踏雪而選擇傷害她?
不確定、懷疑,進而怨懟,這些情愛中原本該經歷的她不曾經歷,卻在她無比脆弱的此刻全爆發出來。
韓京墨任她對自己怒吼著,罵也好、打也好,他的心裡居然有絲快意。
終於、終於不再是外人,在半夏的視野裡,他終於作為重要的一員出現了,而不是她背後偶爾休憩的一方過路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