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忽地,他抓起她的手腕。
「去哪?」
「去找家咖啡店坐下來,讓你把話好好說清楚。」他總是要弄清楚,她和楊品捷之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好。」她很自然地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卻又突然從他的掌中抽出手;「你那些畫具……」她往回走,彎下身欲收拾他的東西。
「等等再來拿就好,不會有人偷的。」他再度拉住她的手,「大不了就是丟了之後,再買就好。」
走走走,大手拉小手,他拉著她再度往前走。
現在任何事都比不上把他、她和楊品捷這三角習題解開來得重要。
第十章
「當我知道他是因為發生交通意外才沒來赴約時,心裡滿滿的歉意和悔意。歉意是我沒能守住對他的感情,喜歡上你;悔意是我在他沒有赴約時,就應該要積極找人,而我不但沒那麼做,還一味地認定他不想帶我走。」
坐在充滿咖啡香的咖啡店裡,梅芷綠娓娓訴說。
「當他開口要我回到他身邊時,我沒有辦法拒絕,總覺得既然是約定,我就應該履行。而且當我知道他在醫院住了好幾個月時,愧疚感壓得我難受,我想如果我懷著對他的愧疚感繼續和你在一起的話,我和你也不會快樂。」
端起他為她點的咖啡,啜了一口……她皺起眉頭,有點苦。
剛剛一踏進咖啡店時,他淡淡地說:「這裡沒有梅子綠,你喝歐蕾好了,它是加新鮮牛奶的,比較不苦,牛奶又能補充鈣質。」
他還記得她不愛喝苦苦的東西,也不忘顧及她的健康……所以這口咖啡雖然還是有些苦澀,但仍是暖了她的口,也暖了她的心。
於立飛靠著椅背,看著她將隨咖啡附上的方糖丟進咖啡裡,然後又喝了一口,她還是皺眉。很自然的一個動作,他拿起自己咖啡所附的那顆方糖,丟進她的咖啡裡,攪拌幾下。
「試試看,這樣應該就不苦了。」
看著他的舉動,她不由得想起他親手調製的梅子綠。打從認識他開始,他好像總是在她的生命裡扮演糖罐的角色,為她的生活加糖、加蜜,甜她的人,蜜她的心……有他的日子,總是甜膩膩。
「其實……其實和品捷訂婚後,我就後悔了。我後悔不應該因為對他有愧疚就選擇回到他身邊,也明白感情這種事沒有先來後到的規定。」重歎一口氣後,她緩緩道出楊品捷和吳小莉的事。
「所以他要娶的人是你那位同學?」不可否認,這樣的消息對他來說是讓他歡喜的,但也不免感歎命運還真是愛作弄人。
「嗯,他要結婚的對象是我的同學,不是我。」
「那麼你真是來挽回我們的感情?」於立飛靜靜的凝睇著她,臉上的表情高深莫測,教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是,我是來挽回你。」為了於立飛,她連女性的矜持都拋開了。
於立飛端起咖啡懷,喝了一口咖啡後,才慢吞吞地開口,「嗯……老實說,這些日子我已經習慣了一個人,覺得回復最原始的生活,感覺也很好。」
「你的意思是……」梅芷綠猶如遭到青天霹靂,聲音裡夾雜著微微的顫抖。
神色複雜地睨了她一眼後,他語氣沉重地說:「你回去吧!回台灣去吧!」
回台灣?他這是要判她出局嗎?怎麼會?怎麼會?他不是在他的部落格裡寫著他愛她?他不是說只要她幸福,他便能幸福?她的幸福只因為他啊,沒了他,她學不會幸福啊!
驀地,眼淚無聲的滴落,一顆、兩顆、三顆……溫熱的液體順著她的臉頰,全滴進了咖啡裡,和咖啡融為一體。
噢,她知道了,原來這世上的咖啡都是苦澀的,就是加了太多傷心人的眼淚吧?!
「你知不知道,我喝慣了你調製的梅子綠,別家的梅子綠會讓我鬧肚子?」
她沒忘記他們是因為一杯梅子綠和一條毛巾,才發展出這段感情。她更沒忘記他曾經為了安慰她先前的情傷,而這麼告訴她:「以後想喝梅子綠時?儘管開口,我會特別為你調製一杯裝滿我的愛的梅子綠,甜甜你的唇舌,甜甜你的心肺。」
「你……不一定要喝悔子綠,可以改喝別的啊!」他眼底閃過一絲光彩,但速度太快,沒教她發現。
「你教我把心情寫在紙條上,埋在樹下。可是我家沒有茶園,沒有茶樹,連盆栽都沒有。我想埋秘密,卻找不到地方,看來只有你家的茶園才能收藏我的秘密。」言下之意是她想當於家人,要當於家人就得嫁他。
「這個問題嘛……你可以找個公園啊,公園裡一定都有樹。」看著她沒停過的淚水,他真擔心再這樣下去,她眼前那杯咖啡會不會滿溢?
抹抹淚痕,她看清楚他臉上的表情仍是堅定的,那像是在告訴她,無論她說什麼,他都不會變更決定。
梅芷綠輕輕歎息一聲。也好,若他覺得這樣對他最好,那麼她成全他。彎下身,她從放置腿邊的行李袋裡拿出一把原子筆,遞給他。
「嗯?」於立飛伸手接下那把原子筆,笑說:「我不用原子筆畫畫。」
「這是我的秘密。前些時候,也就是我和品捷訂婚前夕,伏在桌上認真的寫下我的心情,寫完後才發現我家連個盆栽都沒有,所以沒有地方埋,於是把原子筆的筆心抽掉,秘密就裝在每一枝筆管裡。這些秘密就送你吧,當作是……當作是一個紀念也好。」
她拿起行李袋,站起身。
「不好意思,打擾你了。那麼……」她用力吸氣,再吸氣,若不這麼用力吸氣,她怕已脹滿心酸的胸腔會無處收容供她生存的氧氣,那樣她會死掉的。「……你保重。」
說完,轉身,她幾乎是逃命似地跑離現場。
一離開他的視線範圍,隱忍的淚水又沒完沒了。她一路掉淚,一路擦淚,一路往前跑,沿著小路往山下跑,模樣除了狼狽還是狼狽,有幾次還差點因為淚水模糊視線而摔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