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子是個容貌甜美的女孩,個性也很甜美,雖然她在「櫻O屋」的資歷比冉櫻還淺,但因為大了冉櫻兩歲,所以特別愛照顧冉櫻,冉櫻也跟她很談得來。
片刻後,在「櫻O屋」最裡間的休息室裡--
千子雙手拎著和服外袍,耐心地等待冉櫻脫掉破舊的大衣、毛衣、牛仔褲和襪子等,再穿上「白足袋」(布襪)和「長襦衫」(內袍),邊閒聊似的問:「櫻子,聽老闆娘說你爸爸是台灣人,所以你才會講中文,是吧?」
「是啊!」冉櫻張開雙手,讓千子幫她穿上和服外袍。「不過,雖然他在台灣已經沒有任何親人了,但他還保留著中華民國國籍,連我也有喔!因為當年我是在台灣出生的,之後才搬回來日本。」
「所以你是雙重國籍囉?」
「沒錯。」
「隨時都可以去台灣?」
「也沒錯。」
「可是你的親人就只剩下日本籍媽媽這邊的親人了吧?」千子又問,一面把長著物的背縫調整到後背中心,然後用夾子把長襦衫與和服的領子固定住,再兩手提起領子調整下擺的長度。
「對。」冉櫻打開長著物把前領放到腰骨的位置調整正面幅寬,再慢慢把底面打開合身定寬,接著,千子便把右手所拿的領子下部提高10厘米,使下擺呈傾斜狀。
「不過,老闆娘還說你那些舅舅和姨媽不但吞掉了你爸爸的遺產,而且對你很不好,那也是真的嗎?」當冉櫻整理正面時,千子再將左手所拿的領子下部分提高5厘米,跟著把腰間出現的皺褶往上調整。
「是真的啊!那時候我才十三歲,為了那些遺產,我就像是大福攤的栗子餡一樣,人人搶著要,因為這樣,他們還大吵了好幾次,最後才講好大家平分。」冉櫻轉著身子讓千子在她腰間繫上一條細帶(帶下),帶子從身體正面往後系,在背部中間交叉後再繞回到前面打結。
「之後為了分贓方便,他們就把我爸爸的公司和我家賣掉,再加上爸爸在銀行裡的存款,全部的錢平均分配給每一個人,連當時才一歲的小表弟都有一份,除了我。」
「好過分!」千子咕噥著替她把腰間的皺褶拉平,冉櫻則把手從袖根下的開叉處伸進去檢查和服是否被帶子夾住,之後千子再替她弄平背後因為太長而余出的部分。
「等他們分贓完畢之後,我就變成沒人要的苦瓜糖了。」冉櫻一邊說,一邊讓千子把胸前的皺褶拉到腋下。「後來他們乾脆在外面租了一間比鴿子籠大不了多少的小房間讓我自己住,除了學費之外,每個月只給我一筆少少的生活費,剛剛好夠付房租和飯錢。」
「真沒良心。」千子低咒著拿來另一條繡有精緻花紋的「闊腰帶」。
「我也這麼覺得,」冉櫻兩手抓住袖邊,輕輕拉袖子使肩部自然順暢。「不過這樣也好,我也不想和他們住。」
「你爸媽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後悔沒有預先做更好的安排。」
「哈,這你就錯了!」冉櫻再次轉著身子讓千子在她胸下繫上「闊腰帶」,然後是固定「闊腰帶」的細繩帶。「我爸爸早就有安排了。」
「真的?什麼安排?」
「當我自己一個人住在外面不久,爸爸的律師就私底下來找我,」扭頭瞄著千子在她背後把結翅疊成漂亮的褶,冉櫻小聲地說:「他告訴我,我爸爸在我六歲那年就替我設了一份信託基金,這份信託基金除了律師和我之外,沒有其他人知道,可是必須在我滿二十歲之後才能動用。」
「哇∼∼你爸爸真有先見之明啊!」千子退後一步做最後檢查,看冉櫻的胸前和後背是否有折皺,有的話,就往腋下那邊勻平。
「那當然!」冉櫻驕傲地抬高下巴。「我爸爸最聰明了。」
「是,是,你爸爸是天底下最聰明的人了。」千子笑著又左右檢查了一下。「那你應該很快就可以動用那筆信託基金了?」
「不用兩個月,」冉櫻微微一笑。「正好是女兒節(注1)那一天。」
「數目大嗎?」
「非常大,大到姨媽和舅舅要是知道的話,一定會後悔死了現在這樣對待我。」冉櫻裝個鬼臉。「不過,我還是想靠我自己來過活,所以,除非萬不得已,否則我不會隨便去動用到那筆錢的。」
「有志氣!」千子讚道,「那你畢業之後就得開始自己養自己囉?」
「那當然,一旦畢業之後,姨媽和舅舅就不會再給我任何資助了,下次我再想去摸點日用品什麼的,大概只會請我吃一頓閉門羹吧?」不過,只要拿到畢業證書,她就可以另外找份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瞪天花板的工作,也或許她會繼續留在「櫻O屋」做正式員工也說不定,因為經濟不景氣,工作真的不太好找。
「那種親戚真是不要也罷!」千子喟歎道,然後滿意地頷首。「OK,好了!」
「謝啦!」
「要化妝嗎?」
「不要了,反正再怎麼化都一樣,也不會多漂亮一點,幫我把頭髮梳上去就奸了。」
冉櫻很明白自己並不是一個出色的女孩子,身高中等,卻很乾瘦,臉蛋也瘦瘦小小的,因為瘦,所以顯得有點兒黑,整體而言,雖然不醜,但很平庸,那種任何人見了都不會留下什麼深刻印象,甚至見過好幾次依然記不住長相的平庸,不過,她很開朗、很樂觀,也很容易滿足。
所以,她的笑容總是特別燦爛耀眼,充滿了無窮的精神與活力,就像她身上的其他部分一樣;她的眼睛不大,卻非常有神;她的身材雖然平板削瘦,但很有勁;她絕對不是那種才幹型的人,可一向都能積極進取的追求目標;她談不上聰明,卻總是有用之不竭的勇氣克服困難勇往直前。
這一切就構成了平凡,但獨一無二的冉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