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西抬頭,又一臉茫然。
秀蘭更正道:「燈光前天已經跟精采確認過,你還說OK沒問題。VICKY人在紐約,沒辦法參加開幕酒會,要另外找人,你問過我三次,這是第四次回答你。」
「噢,噢,哦——原諒我,我有病,我丟三忘四。」
「如果你別再答應不必要的約會,學著拒絕別人,你健忘毛病可以好一點。」她會過勞死。
「可是……大家喜歡我,我怎麼好意思拒絕他們,都是好朋友……」一雙大眼漾著水氣,好無辜。
「對那些人好有什麼用?私底下還不是說得很難聽,都講你是靠美色辦展覽的,說你只會打扮漂亮地笑過來笑過去,罵你沒實力。」
唉,這是曦西的痛處啊!「是謠傳嘛,我才不理咧,沒關係啦。」她裝不在乎。
「有三通電話要回。」秀蘭將留言本放過來。
「那個……白御飛……」
「白御飛沒打來。他不是有你的手機?」
「噢,對啦。」失望。
「今天有六束花。」秀蘭下巴往玄關一指,茶几堆滿花束,全是愛慕曦西的藝術家們送的。
曦西眼睛一亮。「有沒有……」
「沒有白御飛的。」
「噢……」
瞧曦西失望,秀蘭暗暗同情著。唉,老天爺是公平的,萬人迷偏偏感情吃癟,一堆人愛她,她呢?苦戀白御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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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聽室,八個人緊盯著布幕,看著投影機射出的光影,影片畫面交錯,一幅幅西洋畫變換。三十分鐘後——
啪!
助理開燈,拉開窗簾,眾人如夢初醒。
「大家覺得怎麼樣?」坐長桌中央的男人問。他二十六歲,是在場人士中,最年輕的。穿灰T恤,洗到褪色牛仔褲,坐姿不良,兩腳呈大字形放肆開著,上身慵懶地靠在椅背,看起來囂張又自我。
他是張摩爾,Flying fox玩具公司的老闆,領導這群三十幾歲的人。他擅長從東南亞採購廉價玩具,加入個人創意,變成新玩具,重新上市,透過網路購物,薄利多銷,很受年輕人歡迎。
啪啪啪啪啪啪……
掌聲激烈,僱員們用力拍手,這就是觀後心得。
「感動哪!」客服經理跳起來朝空中擊出一拳。
「老闆的西洋畫太美了!」行銷部郭姓女經理流淚。
就這樣嗎?這些人也太淺了。創意部經理鄙夷地噓退他們,站起來說:「我看出來了,這些畫要表達的是現代人心靈的空虛,肉體的麻木,精神的焦慮,道德的淪喪,人際關係的疏離……」虧他短短三十分鐘看出這麼多東西。
張摩爾聽完,面無喜色。大家看他不高興,更踴躍來發言,一陣熱烈恭維。可是張摩爾眉頭越皺越緊,他只是訕訕地聽著。
張摩爾問他們:「假如你們是策展人,會讓我參展嗎?」
秘書小姐震驚著。「難道……那個卓小姐還不答應?」只要卓曦西策展,老闆就想參加,但每次努力每次都失敗。
眼看老闆面色凝重,眾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業務經理建議道:「幹麼一定要卓小姐?老闆,我可以請別的策展人幫你規劃作品展。」
好八卦的女秘書說:「是啊,卓小姐有什麼了不起,我問過業界的人,都說她能力不好,她是靠美色跟關係才——」
「好了。」張摩爾厲聲截斷秘書的話,交代大家:「你們把從泰國進的那批玩具研究過,再跟企劃部討論怎麼改良,我後天要看。」
張摩爾走出會議室,打電話到相熟的徵信社。「文華嗎?是我,張摩爾。我想拜託你查一下卓曦西今天的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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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曦西甩著手提袋離開演講會場,街燈一盞盞亮起,像在跟她打招呼,她心情好,吹著口哨,踱進最愛的SUBWAY連鎖餐廳。
剛點了份低脂三明治,手機響了。她瞥一眼來電者,哇,不得了,趕快接。
「嗨嗨嗨∼∼」是白御飛啊。
那邊低低笑道:「曦西啊,在忙嗎?」
「沒事。」忙歸忙,但二十四小時開放給夢中情人Calling!
「吃晚餐了?」
「還沒……」她對著鮪魚三明治撒謊。
「有榮幸請卓小姐吃晚餐嗎?」
「當然。」YES!YES!
「可能要等一下我,我還在市政府開會,和老頭子們開會真悶,要是能看到卓大美女,我可憐的靈魂就能得到救贖……」
曦西摸摸臉,好燙!真沒用,被誇一下,就興奮頭暈。
約好八點用餐,白御飛告知曦西餐廳地址,又開會去了。
電話掛了,曦西心中的小鹿還在跑。白御飛、白御飛哪!亞洲首席視覺藝術大師,多少女人夢想的白馬王子。慘,約會來得突然,曦西急得團團轉,要換髮型,要換衣服,要補妝……看看時間,七點半
「媽呀!」唯一來得及的是衝出店,奔去停車場,飆車去現場。不能遲到、不能遲到,要在白馬王子面前保持最優形象。
結果,曦西還是遲了十五分,幸好白御飛還沒到。
她衝去化妝間整理儀容,再奔回來坐姿優雅等待。肚子餓,九點,曦西喝起第三杯開水,侍者第四次來關切。
曦西哀怨道:「先給我蘋果汁好了。」呼,要忍耐,沒辦法,白御飛是大人物,可不是阿貓阿狗,等待是值得的。
終於,對面人影一晃,曦西笑了,抬頭就喊:「白御飛?」
「是張摩爾。」來人更正。
曦西瞪著不速之客,他很高,目測至少六呎。頭髮亂,鼻樑挺直,下顎堅毅,穿著T恤牛仔褲,表情很嚴肅,看著她的眼神很詭異。
張摩爾?她問:「我們認識嗎?」
我們認識嗎?張摩爾難過得目光一凜。呵,受傷的感覺是荒謬的,因為她連他是誰都不記得,連名字也沒印象。當年兩個多月的英文課,對她來說,一點都不重要,而他呢?那麼多年過去,還是無法對她免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