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西眼泛淚光,失笑道:「我把你小看了。」張摩爾的格局不止二十六歲,不止這麼小的屋子,不止是玩具商。她想,曖曖內含光,是指這樣的人嗎?是什麼由奧秘,藏在他的胸懷裡?讓他可以這麼純情去愛?
曦西放下防備,放下怕負責,所以不讓他接近;放下怕還不起,所以拒他千里外的小心翼翼。她多慮了,他並沒有要從她身上得到什麼,他付出,沒要她回報,只是這樣和她說話,他說他就很快樂,就這麼簡單,曦西覺得自己,也感到快樂起來。
微笑瞄著他,她想,這男人永不可能傷害她……所以,讓四賤客繼續在電視裡吵,讓他去喜歡他想喜歡的,高興他要浪費的情意。她呢?呵,她覺得這裡好溫暖、好輕鬆,她懶洋洋了,覺得安全,漸漸困了……
張摩爾拿毯子過來,覆她身上,她四肢漸緩,半夢半醒,語氣迷糊隨口說道,承認錯怪他——
「你沒亂說,白御飛是大爛人……」她閉上眼,打呵欠。「晚上被他嚇死了……他很下流……」呼,這沙發真暖啊,靠著靠著歪倒下來。
張摩爾聽了眼色驟冷,怒火沸騰。白御飛——該死的白御飛,把他喜歡的曦西嚇得穿睡袍跑出來?可是,臉色又緩了,他目光溫柔了,看著曦西,又有點感謝那個大爛人,把曦西嚇到他這裡。矛盾的心情哪,不過該死的人還是很該死。
今晚,他不睡覺喔。過去,這裡黯淡冷清;今晚,可人兒,暖著他眼睛。張摩爾側坐著,左手肘擱沙發背,撐著左臉,目光一瞬也不瞬地瞅著曦西的睡容。他可以這樣靜靜看她整晚,都不睡,他捨不得閉眼睛。
他心滿意足,看她蜷在他替她掩上的毯子,那裸出毯外一角的,是只肉色粉潤的小腳跟……他笑了,真可愛,真的好可愛啊,曦西。
他情不自禁,暗下眼色,他俯過去,雙手撐在她兩側,注視著她,小心地沒碰著她,但獨佔性的姿態,將曦西圈在他雙手間,他胸懷間。他低頭,幾乎快抵到她額頭,鼻尖感覺到她熱熱的呼息……男人心,在融化。硬胸膛,軟綿綿,只有慾望正相反,壯大沸騰著無計可施。
寒夜裡,芬芳柔軟的身體太誘人。他內在沸騰,身體滾燙,像燒熱的烙鐵。一直用這曖昧姿態,望著曦西,頭都昏了。
他想,他發燒了,而解藥只一個。除非有朝一日,進入到這團白軟芬芳裡,偎進她的心裡。否則,是注定要這樣為她燒一輩子了。
那就燒下去吧,帶著無意間被卓曦西植入的病毒,發燒下去,學習跟病毒共處。他不清創這病毒,也不幫除,只因這病毒太強,早已化進他的髮膚血液堵住。
*** *** ***
一夜無夢,睡到天光化日,房間佈滿陽光了,曦西才醒。她在床上翻了翻,呵欠連連,伸展四肢,如往常總要賴一陣,才捨得離開床的懷抱。她伸出右手,習慣性往右邊茶几摸索,尋找醒來必喝的第一杯水,但摸到堅硬冰冷的……打火機?水呢?
曦西愣住,坐起。對著一大片光影搖晃的牆,這不是她房間,這是……啊,想起來了,是張摩爾的地方。
可是,不是睡在沙發嗎?怎麼在床上醒來?他抱她進來的嗎?曦西看床邊放著乾淨衣物,拿了進浴室梳洗,穿上超長的毛衣,折了四大折才不拖地的運動褲,她走出房間,跟他打招呼。
「張——」曦西震住,後退,扶著門框,驚慌失色。「那是槍嗎?」她眼花?不,日光中,張摩爾坐在沙發上,確實撫著一把好長的槍,啊,是機關鎗嗎?!
聽見驚呼,張摩爾轉頭看她,又低頭看看手中的槍,然後一副她大驚小怪的摸樣。
「這是MK43 MOD0。」
「啊?」
「是MK43 MOD0機關鎗,漂亮嗎?」
漂亮嗎?我老天!曦西暈了。「你拿槍做什麼?不對,你怎麼有槍?」
他挑起一眉,手握機槍的張摩爾,彷彿變成另一個人,灰色風衣黑衣褲,像冷血殺手,講話也陰起來了。
「我當然有槍。」
我還有炸彈咧!曦西理智正在斷裂中,冷靜冷靜,好好溝通。按著額,她說;「對,我忘了你爸是黑道老大,拿槍應該很容易——」
茲事體大,這不好玩!跟拿槍的男人共處,可能被警察逮進監牢裡,演起無間道趴特四,她立志當藝術家的女人,可從沒跟上帝許願要當大哥的女人,命運為何捉弄她?
「好,我們慢慢說,先把槍放下,你聽我說,」曦西雙腳抖,仍努力端出老師的威嚴。「槍是違禁品,犯法的,知不知道?」
「我知道」張摩爾臉一沉,很不爽,討厭她老是把他當小朋友那樣講話。
好乖,曦西微笑。「那快收起來好不好?」
「我床底還有一箱槍,你要不要玩?」他很故意。
「玩個鬼!」終於咆哮:「收起來,快!」
他怔住,笑了。「幹麼這麼緊張?」
「是槍呃,你當我們在聊水槍嗎?」
「當然不是水槍,它配有六千發高容量彈殼——」這死小孩不但沒收槍,還架在胸前展示,做瞄準狀,炫耀道:「就算從頭到尾,扣住扳機不放,也足以提供五分鐘不間斷的火力支持,嗒嗒嗒嗒足五分鐘。」
我哇死你!嗚,曦西欲哭無淚,昨晚還頗欣賞他,今朝才知是誤會。
死小孩又說:「只要將瞄具歸零,任何進入它峴孔內的目標,都難逃被彈流形成的怒濤狂潮擊碎的命運。因為速度很快,還可以明顯地看到一條綿密有力的白色彈流——」
很好,對話沒交集。
「我回去了。」趕快跟危險人物撇清關係,速往門口沖。
「我送你。」
「不必!」
「不用客氣,順路的,我反正要去一個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