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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君恩九鼎重,所以臣命一毫輕嗎?」他或許以為她勸他走是為了執行鳳帝的命令,但她心裡真正在乎的是他的安危。

  從知道鎮守襄城的大將軍是那個曾經救過她一命的少年後,她就天天提心吊膽,怕他有朝一日會步她父親的後塵。

  現在,聽到他親口說出她父親臨死前的最後一句遺言,她胸口脹痛像要爆裂!為什麼他們都只想著慷慨赴義?不想想身後有多少人會為他們哭干淚眼?

  「我沒忘,父親死前也是這麼說的,但……一定要這樣嗎?除了碧血證忠魂外,沒有其它選擇?」

  慕容飛雲咬了咬牙,斬釘截鐵地說:「君要臣死,臣不死不忠。」

  她強忍多時的淚溢出眼眶。「我不懂,我真的不懂……所謂忠義,就僅止於忠心一個君主嗎?那些百姓呢?衣食無著的難民呢……誰想過他們?誰想過對他們忠義?」

  她奉命保護他十三個月了,他不時出言調戲,可只要論及君臣,萬千情愛盡可拋。她究竟算什麼?

  「瑜兒,你聽我說……」

  「是你聽我說才對!」她雙目通紅,十三年的辛酸血淚,那是此山高、比海深的悲哀。「你為什麼忠君?是為了青史留名?還是為了高官厚祿?」

  「不是這樣的。」南朝百姓受苦,他心底何嘗不苦?

  他不顧皇上議和的心意,籌謀搶劫鳳軍糧草,又私開官倉救濟難民,心慈固然是一大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看著流離失所的百姓,他就想起十三年前小小年紀就家破人亡的她。

  救助難民對她面百,就好像當日抱她出火場一樣;他之所以放不下這些難民,就因為心裡牽掛著她。

  他一心私慾,從來不是為公;只有一點……「我生在南朝、長在南朝,是這塊土地撫育了我,我無法背棄它,你明白嗎?」

  祖國嗎?她癱坐榻上,纖手撫過底下織錦,俏目環顧四下擺設,窗邊一枝水蓮,幾上一壺嚇煞人香,旁邊還有一盤糯米糰子……她懂得的,身在鳳皇朝時,她無數次懷念南朝的一切,衣食、茶飲、服裝……甚至鳳皇朝知名樂師彈奏的曲子,她都覺得不如十三年前他吹給她聽的一縷蕭音。

  月是故鄉明、人是故鄉親。沒人比她這個飄泊天下的遊子,更能理解這句話的真義了。

  「其實你一直清楚我的來歷對不對?」她恍若失魂。

  慕容飛雲沉默半晌,掏出懷中半塊殘玉,半個「俞」宇在空中閃過。

  看見那塊殘玉,她渾身一顫,半晌,也解開腰囊,摸出同樣的殘玉,只是上頭刻的是個「王」字,與他的合起來就是「瑜」,她的名字。

  兩塊玉,隔了十三年,越過千山萬水,終於在今日重逢。持玉的二人心頭萬千感慨,訴不盡的相思在兩人交錯的目光中流轉迴盪。

  他激動的眼神鎖著她,像是永遠也看不夠,眨都捨不得眨一下。

  她星眸如水,哽咽幾聲。「我……還記得你的救命大恩……」所以千里迢迢來尋,所以萬千情絲纏繞,所以想盡辦法要保他周全,沒有私心,真的,所作所為,只是為了愛他。

  「那是我應該做的。」鎮國將軍沒有罪,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或者說,現在除了慕容欽,就只剩他瞭解昔日冤情的真相了。別說救她,要他為她上刀山、下火海,都是他應盡之責。

  「每個人都會隨著歲月而改變,只有你……十三年了,莽撞性子始終不改,就專愛挑欺君大罪去犯。」救她是這樣,私開官倉濟助難民也是這樣:要說他太過善良?還是太過愚蠢?偏偏就是這樣一個笨傢伙讓她日日懷念、年年相思。

  「鎮國將軍沒有罪,本不該誅其九族;我只恨自己無力,救不了其它人。」對她,他永遠於心有愧。

  「我也相信父親無謀反之心,哼……」全天底下的人都懂得「這反」兩個字是啥兒意思,大概就她那迂腐忠義的爹爹不解其義吧?「可惜啊!父親不明白功高震主的道理。」

  原來她以為鎮國將軍的死因是功高震主。他遲疑著不知該不該說出真相,不過重點是,那麼匪夷所思的事情,有幾人會信?

  他想了又想,還是決定暫且放下那事,問道:「可以告訴我當年你是如何離開王府的嗎?府內守衛如此森嚴,是誰有那種通天本領帶你出去?」

  「你未免把事情想得太複雜了,提醒你,日防夜防,家賊難防。」

  他腦海裡靈光一閃。「趙乙?」當年他雖下令府內諸人不得擅入他寢室,但趙乙不同,他二人雖名為主僕,卻情勝手足,也只有趙乙可以入他寢室,將她帶走,但是……「趙乙為什麼要那麼做?」

  「他也是為你好。他認出了我的身份,想要捉我送官府,可惜我們才出王府,就遇上了當時微服南下的鳳帝,鳳帝救了我,請人授我武藝,這才造就了今日的金箭鳳凰。」謎底其實很簡單,只是太多巧合湊在一塊兒,這才弄昏了人腦袋。

  「趙乙怎會認識你?」沒理由啊!賢親王府與鎮國將軍從無來往,趙乙怎麼會知道她的身份?

  「我告訴他的。我偶然得知你是賢親王世子,不知該不該再承慕容氏人情,後來他闖進來,問我來歷,我便一五一十說了。」

  「而以趙乙不拐彎的腦袋,定不問是非曲折,一得知你欽命要犯身份,立刻拿你見官。」但令他訝異的是……「鳳帝為何微服私訪盛京?他從十三年前就開始圖謀南朝了嗎?又為什麼要救你?」

  「鳳帝有心天下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想到那個雄才偉略的君主,余瑜心裡有著無比的欽佩。「為了準確地行軍佈陣,鳳帝曾親身走遍天下,幾歷生死,繪得完整地圖,這才打下偌大山河。」

  「哼,鳳帝若真如你所說的厲害,怎會三年攻不下一座小小襄城?」他不禁有點嫉妒她對鳳帝的推崇,忍不住想要潑點冷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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