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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來客棧前,戚衛雪和命福兩人下了馬,命福隨即看見停在店門前,那輛華美而熟悉的趙夫人的馬車。
「這……」她忽然有些畏縮。
「別擔心,等一下你只要在旁靜靜聽我說話就行了,知道嗎?」戚衛雪拍拍她。
「嗯,好。」
一來到二樓廂房,葉雲荷已經喝著茶,久候著了。
儘管葉雲荷目光帶刺,戚衛雪仍是帶著命福,大剌剌地一起同桌而坐。
「原來……是你……」葉雲荷目光緊瞅著命福,認出她來。「好你個賤丫頭,那天敢對我說那樣的話,原來是你自己勾搭上了主子——」
「雲荷,注意你的身份。」戚衛雪制止她的失控言詞。
「這就是你今日邀我見面的目的?」葉雲荷慍色看向戚衛雪,無法接受自己會輸在一個忽男忽女的小奴手上。
「最近我們兩家在吵哪樁,我就為哪樁而來——」
戚衛雪拿出一袋錢和一張契約書放在桌上。
「這裡是五十兩,還於命祿那孩子父親積欠的賭資,連本帶利,非常足夠了。」他指了指那張言明趙府不得拘限於命祿的契約書,說道:「你簽收吧。」
葉雲荷看了看命福關切此事的模樣,再看看那張契約書,頓時都明白了。
「我就說嘛,好端端地你怎會跟趙府槓上?怎會強行扣著咱們下人不放?搞了半天,都跟她有關係……」
「不管和她有沒有關係,父親欠下賭債,原該由欠債的當事人歸還,但趙府以粗暴的手段逼死當事人,再押定其子女,不但私販人口,還拘人自由,這一條條,可都是犯法的。」戚衛雪點明事實。
看戚衛雪擺明了跟自己攤牌,葉雲荷怎麼都嚥不下這口氣。
「就我所知,那小子牽連的事情,可不是只有父債被扣這麼簡單,上回奴僕被打死的案子……」
「那案子我們都很清楚事實是怎麼回事。」戚衛雪嚴肅道:「衙門那裡現在所有人證物證都指向是你表哥所為,現下你們想找個替死鬼來翻案,把這件事栽贓成奴僕之間的鬥毆,不嫌這種手法太卑鄙拙劣了嗎?」
「雪哥哥,你為了一個小奴這樣做,犯得著嗎?」葉雲荷忍氣道,視線不禁瞄向一旁的命福。此時此刻,她竟嫉妒起他身邊的這個小奴來了,竟可以讓戚衛雪這般為她強出頭。
「我這樣也是為你。」他沉聲道,雙眼真摯地看向葉雲荷。
「為我?」
「這是我查到的,關於趙府生意上往來的一些資料——」戚衛雪又放了一卷宗案和帳本上桌。「於命祿的事情,如果一路追下去,恐怕就不是私販人口這麼簡單了——」
葉雲荷緊張地拿過資料翻看。
趙家家大業大,除了一般生意之外,還私設賭場,高息放款坑殺窮極的老百姓,除此之外,竟還包括被官方嚴令禁止的買賣私鹽……
「我想你也很清楚我在朝中的關係,這些資料若是交出去,讓衙門甚至朝廷開始追查這件事,到時候動搖的,絕對會是趙府數十年的家業根基……」
而葉雲荷想要的一切財富,也全都會化為烏有。
「雲荷,你也是個聰明的人,這件事是要簡單私了,或是鬧得沸沸揚揚,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間了。」
戚衛雪定定看她,語氣與態度皆十分堅定。
葉雲荷看著那些足以令趙府破產的資料,聽著他軟中帶硬的話語,不禁全身顫抖……她不是不知道事情的嚴重,也相信戚衛雪會說到做到。
光是買賣私鹽這一項,就足夠讓趙府被判刑抄家了。
「念在過去的情誼,我不想要你所選擇的幸福,是毀在我手上的……」
話未落盡,葉雲荷已經傷心哭了起來。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這樣……你不是對我最好的嗎?為什麼……」此時此刻,她真的相信,那個曾經是世上對她最好的雪哥哥,已經離她而去了……不,是她自己捨棄了。
「雲荷,我們不可能再像過去那樣相處了,你我都很清楚這點。我不能再像過去那樣照顧你了,而你要倚賴的人也不會是我……今天,你有想守護的人和事,我也有我想守護的,所以我們才會坐在這裡……」
說話間,戚衛雪默默握住了命福的手,他手上的熱度傳來了他最熱切堅定的意志與承諾,命福感受到了,也萬分感動著。
「雲荷,我今天來見你,也算是我最後一次幫你,要不要接受,我相信聰明如你是有能力判斷的……」
而他對她的關心,也就此斷絕,不再有任何瓜葛。
葉雲荷拿著手絹拭淚,兀自哭得傷心,自始至終,戚衛雪都只是以眼神默默注視著,沒有一句安慰。
這一刻,不知為何,命福的心裡,竟不知不覺為葉雲荷難過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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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葉雲荷終於點頭,答應了戚衛雪的條件,命福才帶著難以言表的低沉情緒,跟著戚衛雪走出喜來客棧——
「現在事情算是解決了,你為什麼還這種表情?」戚衛雪注意到她的鬱鬱寡歡。
「少爺,對不起……」
「幹麼道歉?」
「都是因為我的事,才讓您和趙夫人演變成現在這樣的……」她悶悶道。
「笨蛋,我和她的事,遲早要解決的,反而是我要感謝你才對。」
「為什麼感謝我?」她遲鈍道。
「因為你,讓我能夠提早將她的事情,自我心中放下。」他誠摯道。
這番情意告白,讓命福很感動。「我也要感謝您,少爺。」
「感謝什麼?」
「謝謝您幫我完成了第二個心願,您真的是我心目中,最靈、最靈的土地公爺了。」
雖然帶點傻氣,但見她認真發自內心的恭維,戚衛雪還是欣然接受。他眨眨眼,笑道:「我既然答應了你的請求,自然是要幫你完成心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