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著,她突然站著不動了,她簡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就在她前面,在一個大的圍場內,有一對獅子,一隻雄的,一隻雌的。
她走近它們,興奮得連氣都出不來了。
獅子並排地躺在樹下,她一走近,公獅抬起了頭,看著她。
公獅好像覺得她無足輕重,又把頭埋在自己伸出的前爪當中。
泰麗莎向更遠的地方眺望,簡直就像做夢一樣,她又看見了一個圍場。
在自己的領地範圍內動物可以自由走動,泰麗莎的心怦然一跳,因為她發現她生平第一次看到了一個私人動物園。
她一向喜歡動物園,因為她愛動物。再往前走她又發現在獅子圍場鄰近的圍場裡,有一對斑馬。
還有一個圍場更要大一些,裡面有一些不同種類的羚羊和鹿。
她看著這些動物在樹下走動,姿態優美無比。在圍場盡頭的一些假山前面,出現了一隻小長頸鹿,樣子顯得古里古怪,她交叉緊握十指,輕輕地笑了起來。
這時,背後有人對她講話,把她嚇了一跳。
「小姐,您覺得它好玩,是嗎?」
泰麗莎轉過頭來,看見一個白髮老人驚訝地看著她。
「您好,先生。」
「您好,小姐!我還不能十分拿得準您該不該來這裡,因為這是私人財產。」
「我是昨晚才到達這裡的,」泰麗莎解釋說。『我是新來的廚師。」
老人看著她,好像覺得她在逗他玩。
她笑了笑,又說了一句:
「沒錯,我是個廚師,雖說我是個女的,模樣也不老成。現在您給說說這些討喜的動物吧。」
從此,這一老一小成了朋友。老人名叫雅克,自打侯爵的私人動物園建成以來,就一直由他在照管。
他告訴泰麗莎,侯爵那時還很年輕,在周遊世界時,他怎麼把三隻動物帶了回來。
「印度的一個土邦主,為侯爵先生安排了一次獵虎活動,」他解釋說,「但是在他把第一隻母虎打死後,他發現它身邊還留下了一隻生出來只有個把星期的虎崽,長得和一隻小貓差不多。先生親自餵它羊奶,等到他回家時,小虎崽長得相當大了,它像一條小狗一樣,先生走到哪裡,它跟到哪裡。」
此刻老虎正坐在獅子那一邊的一個圍場裡。泰麗莎看著老虎,心想,這是她有生以來看見的最了不起的動物。
她可以看到老虎臉上的斑紋和它那一雙炯炯發亮的眼睛。老虎打了一個呵欠,好像對她的觀察厭煩了,她心裡知道,老虎有一副用來捕殺動物的長長的尖牙。
「它真健壯!」她叫道。
「先生給它取了一個好名字。」雅克笑著說。
「什麼名字?」泰麗莎好奇地問道。
「大王!」
「這名字真好,」泰麗莎叫道,「沒有比這更合適的了!叢林之王!百獸之王!它在躺著的時候就活像一個國王,想一想,我們都得向它低頭鞠躬,如果不這樣做,它會吃掉我們!」
「只有侯爵先生能夠駕馭它。」雅克說:「它默認了我,但是誰都不敢走進它守衛的地盤,因為那是它的,只屬於它。」
老虎站了起來,故意把背對著泰麗莎和雅克,然後又躺下,好像認為他們議論它是不合適似的。
現在她能夠看到老虎身上從頭到尾的美麗的黑斑紋。
雅克領著她看了其他動物,雖然泰麗莎也喜歡看,但是她的思想老是回到「大王」的身上。
雅克站在她旁邊不無傷感地說:「我們過去養的動物要多得多,但是它們都老死了,侯爵也不像過去那樣感興趣了。」
她完全知道侯爵為什麼不再對他的動物和美麗的家感興趣。
這是因為他像她父親一樣,被那些把他留在巴黎的女人把他的魂勾住了。
當晚,她一上床就想到了「大王」,她相信,那個圍場裡只有它一個,沒有同伴,它一定感到寂寞。
侯爵先讓這隻老虎崽愛上了他,等它長大些,就把它拋棄——無疑他就是這樣拋棄女人的——根本不考慮它所受的痛苦,她想,這就是侯爵的典型做法,侯爵就是這樣一個人。
第二天清晨她一覺醒來,幾乎是本能地穿過花園,走過圍牆的那道門。
她看到兩隻獅子緊挨在一起睡覺,她逕直走到老虎的圍場。
過去泰麗莎在道爾屋時很寂寞,沒有和她年齡相仿的人陪她玩,於是她就自然而然地想要吸引獵苑裡的鹿、樹上的鳥,甚至還有野兔。
在她還很小的時候,她母親就給她念過阿西西的聖芳濟1的故事,他周圍總是簇擁著一群林中野獸和樹上的鳥兒。
母親告訴泰麗莎,聖芳濟是如何模仿鳥獸的叫聲引誘它們來,如何對它們講道,而它們圍著他坐著,彼此十分融洽地聽著他講。
1阿西西是意大利翁布裡亞區域的城鎮,以聖芳濟的誕生地而聞名。——譯注
她也想這樣做。
她也在書上讀到過,吉普賽人的「馴獸之道」的魔法是怎樣的一個只傳親骨肉,不傳外人的秘密。
但是她自己琢磨出來一個道理,這就是,首先,一個動物必須感到安全。
泰麗莎開始是試圖把她的愛傳遞給小鳥,由於她是同時餵它們的,所以它們逐漸和她熟悉了,當她坐在樹下時,它們會飛下來落在她肩上。
後來鳥兒們會直接從她手掌上啄麵包屑,即使她沒有帶麵包屑,它們也會坐著,用銳利的小眼看著她,好像是說,它們知道她這個人靠得住。
她對鹿也取得了同樣的成功。幾世紀以來,鹿一直在獵苑裡亂走。
梅花鹿最難馴服,但是她一叫,它們馬上就來了,讓她撫摸,甚至牡鹿也信任她。
她在思考怎樣同她的馬講話,即便是最野、最桀驁不馴的馬,只要她一騎上,也就會服服帖帖。
她坐在「大王」的圍場外邊,開始對老虎講話了,她相信,在它還是一隻虎崽的時候,侯爵肯定也和它講過話。